龙编城的轮廓,最终在初秋清晨的薄雾与身後扬起的尘土中,化为一道模糊的地平线。那座充满了权谋争斗与无形枷锁的华美牢笼,终於被他们抛在了身後。官道之上,马蹄声清脆而富有节奏,林睿一行四人,正向着那片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南方土地,疾驰而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初秋时节特有的凉爽乾燥的气息,卷起路边几片枯h的落叶。林睿的身下,是一匹神骏的枣红马,经过数月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的苦练,他的骑术早已今非昔b。他不再需要SiSi夹紧马腹来维持平衡,而是能随着马匹的奔跑节奏,自然地起伏,那身姿挺拔如枪,竟已有了几分马上将军的飒爽英姿。
他回望了一眼身後,张嶷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那杆长枪被他用布条细细包裹,斜背於身後,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李牛则紧紧跟随在林睿身侧,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对这趟远行的新奇与兴奋;而山越少主沙摩木,更是如鱼得水,他自小便在南岭的群山中长大,骑术虽是初学,但那份属於山林之子的平衡感与野X,让他很快便适应了马背上的颠簸,口中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山越歌谣。
「先生,」李牛催马上前,与林睿并行,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我们就这麽走了,龙编城里……阿海他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林睿的目光,望向那遥远的、被群山与密林所笼罩的南方,声音平静而充满了力量:「承基,你要记住,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定波的战场,就在那座繁华却也凶险的龙编城;而我们的战场,就在前方那片等待我们去开垦的、未知的土地。」
这趟南行之路,远b他们想像中要漫长和艰苦。越是远离州府,官道便越是崎岖难行,沿途的村庄也愈发地显得贫瘠与萧索。他们晓行夜宿,白天在秋日下赶路,夜晚则围坐在篝火旁,分食着简单的乾粮,秋夜的寒气让他们不得不裹紧了外袍。
行至第五日,队伍来到了一处位於半山腰的、早已破败不堪的废弃驿站。驿站的院墙早已坍塌了大半,几间歪歪斜斜的茅屋,在风中发出「吱呀」的SHeNY1N,彷佛随时都会倒塌。空气中,弥漫着一GU尘土与腐木混合的气味。
「看来今夜,只能在此处将就一晚了。」张嶷翻身下马,皱着眉头,打量着这片荒凉的景象。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牵着马,走进那杂草丛生的院落时,一个清冷的、却又让林睿无b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驿站最大那间茅屋的Y影中响起。
「子明,你来了。」
林睿猛地回头,只见在那残破的屋檐之下,静静地站着三道身影。为首的一人,依旧是一袭淡青sE的长裙,头戴斗笠,面罩薄纱,揭开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吴涟。她目光直视林睿,眼中闪烁着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林睿一怔「涟姑娘!」林睿又惊又喜,快步迎了上去,「你……你们怎麽会在这里?」
吴涟的父亲吴普,抚着颔下打理得整齐的短须,上前一步,对着林睿,温和地笑了笑:「林县令,在下听闻你即将远赴合浦,那里地处偏远,瘴疠横行。小nV忧心那里的百姓,更忧心县令你的身T,便执意要前来。在下放心不下,也只好陪她走上这一遭了。」
吴涟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林睿,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是家父新配的金疮药,对你肩上的伤,有奇效。」
林睿接过药瓶,只觉得一GU暖流,瞬间涌遍了全身。
而那位年轻的工匠,更是激动地,对着林睿,行了一个标准的工匠之礼:「林……林大人!小人张猛,曾在工曹署,有幸见过您制造水车神物!小人对大人的技艺,钦佩得五T投地!听闻大人要去合浦,开办更大的工坊,小人……小人斗胆,愿追随大人,为您执鞭坠镫,只求能学得大人一二分的真传!」
林睿看着眼前这几张写满了真诚与期盼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对着三人,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有诸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从今往後,我们便一同前行!」
队伍,变得更为壮大了。吴普父nV的医术,为这趟艰苦的旅途,提供了最为可靠的医疗保障;而工匠张猛的加入,更是让林睿对未来在合浦开办工坊的计画,增添了无穷的信心。
然而,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在他们离开驿站,进入一片地势险要的峡谷之後,异变,陡生!
「有杀气!」一直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张嶷,突然勒住马缰,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SiSi地锁定了前方密林之中,一处极不正常的、鸟雀惊飞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突然从两侧的山壁之上,爆响而起!数十支羽箭,如同毒蛇的獠牙,带着致命的寒光,铺天盖地般地,向着队伍倾泻而来!
紧接着,数百名手持明晃晃刀枪、面目狰狞的山贼,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四周的山林之中,呐喊着,疯狂地冲杀了出来!
「保护先生!」李牛怒吼一声,与沙摩木一同,如同两尊门神,SiSi地护在了林睿与吴涟等人身前。
林睿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慌乱。他那经过了数次生Si考验的大脑,在一瞬间,便作出了最为冷静的判断。他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立刻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下达了清晰的命令:
「伯岐兄!左翼交给你!承基、阿木!守住正面!张猛!保护好吴普先生和涟姑娘,退到马车之後!」
张嶷早已是战意B0发!他大笑一声,手中的长枪,如同出海的蛟龙,第一个,便已迎着那冲杀而来的山贼,悍然杀了进去!只见枪影翻飞之间,血光迸溅,惨叫连连,竟无一人,能挡住他一合之将!
沙摩木更是如同猛虎下山,他手中的弯刀,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刀劈下,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将一名名山贼,连人带刀,都给狠狠地劈飞了出去!而李牛的枪法,则沉稳如山,他SiSi地守在阵前,手中的长枪,每一次刺出,都JiNg准无误地,贯穿一名敌人的咽喉!
然而,山贼的人数,毕竟远超他们。就在张嶷三人在前方奋勇搏杀之际,一名身材瘦小的山贼,竟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一侧的岩石之後,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吐信,直刺那正在为一名受伤护卫包紮伤口的吴涟!
「小心!」
林睿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甚至来不及回枪格挡,身T便已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他猛地一个跨步,将吴涟狠狠地推开,同时,将自己的右臂,挡在了那柄短刀之前!
「噗嗤!」
一声利刃入r0U的闷响,冰冷的刀锋,瞬间便划破了他的衣衫,在他的右臂之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子明!」吴涟发出一声惊呼,脸上血sE尽失。
林睿却彷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的长枪,顺势一滑,枪尾如同铁鎚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那名偷袭山贼的头颅之上!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那名山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软软地倒下。
这场血腥的伏击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张嶷三人那压倒X的武力,以及林睿那悍不畏Si的凶狠震慑之下,剩下的山贼,早已是肝胆俱裂,怪叫着,扔下手中的兵器,四散而逃。
战斗结束,驿道之上,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GU浓重的血腥味。
「子明!你的手!」吴涟快步跑到林睿身旁,看着他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双清亮的眼眸中,瞬间便噙满了泪水。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後怕与心疼而微微颤抖。
林睿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咧开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事……皮外伤……」
「还说没事!」吴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嗔怪。她不由分说地,撕开自己的裙角,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包紮着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那温热的指尖,偶尔触碰到林睿的皮肤,都让他的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
张嶷处理完战场,走了过来。他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温情的一幕,又看了看林睿,那张一直冰冷如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为郑重的语气,开口说道:
「先生,从今日起,您已是合浦县令,一方之主。我等再以先生或兄相称,已是不妥。属下张嶷,恳请先生,允我等,称您一声……主公!」
说罢,他便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
李牛、沙摩木,以及刚刚加入的张猛,见状,也立刻跟随着,单膝跪倒在地,齐声喝道:「我等,拜见主公!」
林睿看着眼前这群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夥伴,心中豪气g云!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才算是真正地,拥有了一支属於自己的、最为核心的班底!他朗声大笑道:「好!诸位请起!从今往後,我们便同心戮力,去那合浦,共创一番事业!」
只有吴涟,依旧蹲在他的身旁,专心地,为他打着绷带的结。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他为「主公」。她只是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庞,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轻柔的声音,低声说道:
「子明,你的伤口很深,接下来的路,需要好生休养。」
林睿看着她那双在泪水洗涤下,愈发清澈明亮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前方通往合浦的道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凶险。这交州地界,远b他想像中要复杂。人心与政治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