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弈坐在陆承身边，同样静默地盯着地面。
陆弈没问陆承为什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也没问他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太信任他的哥哥了，以至于城墙崩塌时，陆弈才终于意识到，他从来指挥若定，令人安心的那位哥哥，x膛下的心，也有属于自己的矜傲。
壁挂的钟摆犹如重锤，一下下地敲击着兄弟二人的心。
陆弈侧头看着身边痛苦抱头，默默自责的陆承，轻声开口，“妈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会没事的……”陆承低声重复着，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陆承只希望他等待的时间再长一些，好让他预感中血淋淋的事实再晚一些发生。
手术间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穿白褂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挡住了他下沉的嘴角，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写满了凝重。
心里的不安愈发靠近，陆承x口闷痛着，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呼x1，都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医生，我妈……”陆承话没说完，嗓子就哽住了。
“……很遗憾，家属……准备后事吧……”
“N1TaMa骗人！！我妈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怎么还会出事？你说清楚！！！”
陆承拽着医生的衣领，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无助地吼着。
“病人长期高血压再加上劳累，受到刺激后脑出血……这几个月的治疗，一步步是怎么走过来你也看到了……我理解你作为家属的心情，但……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叹了口气，看着领口那双发着抖却渐渐软下去的手。
陆承像被cH0U了筋骨一般，身T软得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他不敢回头去看陆弈，他害怕看到那张脸上可能会充满的怨怼，因为他一些无理取闹的原因，导致陆弈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上莫迎春最后一面。
病床上蒙着白布，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陆承无法想象，那里安静躺着的那个人是他的母亲，明明几天前她刚苏醒的时候，还能对陆承说的话做出回应，还可以看着他眨眼睛……陆承得不到回应的道歉，终究烂在了洁白床单下这具毫无生气的躯T里。
她叫莫迎春，她的生命永远停在了万物凋零的冬季。
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路灯下，泥泞的街道再次盖上了洁白的棉被，微弱的灯光照亮了空气中雾蒙蒙的一片，致使眼前的道路茫然不可见。
陆承的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随着他咳嗽的动作抖在地上，被浇灭的半截烟仍被他夹在指尖，不知道停在那里多久，烟嘴都结了一层霜。
一件厚重的棉服披在陆承肩上，遮盖住他贴身的单衣。
陆弈不动声sE帮陆承紧了紧棉服的领口，他鼻尖红红的，不知是哭过还是被冻的，“哥，回家吧。”
陆承摇了摇头，头顶的积雪簌簌落下，打Sh了他泛红的鼻尖，黑暗中一双桃花眼又红又肿，卧蚕上挂着g涸的泪珠。
他蹲下身用手扫去落在墓碑上的一层雪花，冻到发抖的指尖将大理石背面拭得gg净净，尤其是上面印着的照片，一尘不染。
“走吧，”片刻后，陆承站了起来，颤抖的声音被冷风吹散，同纷飞的雪花一起，扬在昏h发亮的夜空，“回家。”
回那个再也没有妈妈的家。
呼啸的海风吹断了桅杆，他的船抛锚了，距离他的港湾还有很远，甚至连一座灯塔都没有。人们都说家是港湾，而陆承的港湾，隐匿在茫茫大海，几乎看不见。
街道上布满了没化尽的雪，在街巷中串闹着的孩童们手里提着灯笼，有几个险些被脚下的积雪滑个跟头，他们身后跟着几个穿棉袄的nV人，边走边聊笑着，不时冲着前方吼一句“慢点儿，小心摔着”。
公司放了年假，清闲的员工都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只有少数几个忙通告和跑活动的一线明星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也包括跟活动的陆承。
段熙羽又接了游戏广告，这次去的是甲方公司，取景拍摄，顺便在官方的场地做一些直播活动。
陆承提着设备包跟在剧组后面，贵重的摄影机他没资格拿，包里估计是一些打光灯和三脚架什么的，陆承也懒得仔细看。
段熙羽穿着cHa0流休闲装，一看就是某个曾经代言过的大牌，要求他穿着出镜。一副黑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耳朵上挂着一串耳骨夹，又是链条又是钉子，把他本来就不大的耳朵装饰得满满当当，长长了的浅hsE头发几乎被漂到发白，做了三七分造型的刘海发尾微微卷起，被一顶浅sE的针织帽压着，刘海末端挡住了他被描画的有些锋利的眉。
陆承一抬眼，就看到段熙羽身边围着的一堆狂热粉丝，嘴里一边大喊着“熙羽哥哥”，一边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和信封往他身上推。
戴着墨镜的保镖神情严肃，张开双臂维持着秩序，直到段熙羽的背影消失在朔星科技的大门里。
陆承紧跟在保镖身后，这次他学乖了，墨镜和口罩一个不落，脖子里还围了围巾。
“是你？”
陆承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有人从他身后拍肩问道。
“小兄弟，你的cHa0流叠穿两件套呢？怎么改穿棉袄了。”
说话的人穿着一件深sE西装，领带打得板正漂亮，整齐的着装使他看上去气宇轩昂，张扬自信的笑意显得整张脸俊美非凡，就连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属框眼镜也变得有了风韵。
陆承皱眉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魏总？”
“是我，你叫陆承吧？”魏朔弯着一双桃花眼，把手cHa进了西装兜里，活像个穿正装的流氓。
是上次在酒吧见过一面的，傅时禹的那个花瓶高中同学。果然，再正常的衣服都盖不住这个人骨子里透露出的一GU流氓气。
“谁叠穿了？”陆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答非所问地回复魏朔上一句的问题。
“上个月我请汇星的段老师来拍广告，我看见你了，叠穿两件外套，是什么新cHa0流吗？”魏朔挑挑眉，很认真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仿佛对陆承的穿衣风格很好奇。
是个人都能知道这不是正常人的穿搭，这个魏总是脑残吗？
陆承嘴角cH0U了cH0U，想快速结束这段对话，“买太多了，穿不完。”
“魏总想的话可以试试，挺暖和的。”陆承对面前这个人审视了一番，又补充道。
然而魏朔并没有打算结束这段搭话，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陆承的脸，再次开口，“半年多了，找到男朋友了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
“想睡我直说。”陆承冷笑道，显然没打算给他脸。
“有这么明显吗？”魏朔故作惊讶地笑了。
“就差把套戴头上了。”陆承也被他这GU不要脸的劲儿逗笑了。
“我不喜欢戴。”魏朔俯身凑近陆承耳畔，低声笑道。
周围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布置场地，陆承把东西搬进来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刚好有空让他会会这个流氓。
陆承掏出烟盒，出于礼貌递给魏朔一根，本以为作为老总的魏朔会看不起他手里的廉价烟草，没想到对方看也没看就接过了，还抢他的火机去点烟。
“睡我不带套，你不怕得病吗？”陆承x1了一口烟，挑眉问道。
他不信魏朔没看到网上疯传的黑料。
“我知道你没病，”魏朔吐出一口烟，“就你前段时间那个莫名其妙火起来的热搜，上过两年网的人都知道，背后肯定有人推流。”
“我好不容易找人做了新游戏的宣传，刚发出去就被你那条顶下去了，害我赔了好几十万。”魏朔一提这事就来气。
“你知道是谁g的吗？”陆承夹烟的手不由得攥紧，声音也有些颤抖，“我的黑料……上热搜的事。”
“不难猜，”魏朔顿了顿，“不过我不方便告诉你，毕竟都是商场上的事，以后还要一起合作。”
“如果你陪我睡一觉，在床上，我可以对你知无不言。”魏朔贱飕飕地笑着，浓烈的烟草味在陆承面前环绕。
果然他三句话离不开这事。
陆承没心思搭理他的浑话，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把话从魏朔嘴里套出来。虽然他猜测这一切都是阮泽明的父亲做的，但没有亲耳听到，他始终不敢确信。
见陆承不回复，魏朔随手弹了弹烟灰，随口说道，“怎么不赶紧谈个对象，你长得也不丑啊。”
“这么看还跟我弟挺像的。”魏朔补充了一句。
“你还有弟弟？”陆承把烟头丢在手边的垃圾桶里，捂着嘴闷闷咳了两声。
“有啊，他才十四，”魏朔把本来想丢在地上的烟头跟着陆承扔进了垃圾桶，“不过，你b那个二百五强多了。”
“不是亲生的吧，有你这么骂自己弟弟的吗？”陆承笑得又咳了几声。
“一个妈生的，我看着他那副孬样就火大，不聊他。”魏朔嫌弃地皱了皱眉，仿佛不愿提他这个弟弟。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段熙羽助理的声音，叫陆承过去搬东西。
陆承冲那边挥了挥手，把魏朔刚刚顺手装进兜里的火机掏了出来，临走时不忘说了一句。
“有家人陪着挺好的，对你弟弟好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