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被雨听见的眼泪 > 12-分心的人
    走在顾予泽身边的感觉是奇怪的安心,像是即使前方是陌生的,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直到两人穿过C场後的侧门,指了指前方一栋旧教学楼後方的小坡地。

    「这里很少人知道。」他说,「晚上能看到整片星星。」

    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坡地上草丛摇曳,尽头是一块平坦的平台,边缘刚好能看见夜幕正一点一点染上墨蓝,远方的星光像是有人不小心洒落的光点,静静挂在天际。

    两人走上小坡地,他轻声问:「冷吗?」

    江以绪摇摇头,抬头望着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什麽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

    他侧过脸看她,眼底的光柔得像星光倒映,「前阵子我们吵架,我就一个人来这里。」

    江以绪一愣,转头看他。他没再说下去,只笑了笑。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风从那段距离里穿过,带来草丛微微摩擦的声音,也带走江以绪x口有点乱的心跳。

    顾予泽没补充,江以绪也没追问,只是转回视线看着满天星光,她心里却莫名有些酸。

    原来他不是没难过,只是没说出口。

    想起那阵子故意疏远他、不接讯息、不回应他的关心。他没有强y地闯进来问为什麽,只是默默後退半步,连让人不自在的机会都没给她。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你想尽办法躲我那时候,我一直想着,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江以绪的心微微一缩,转头望向他,他却仍旧望着天,「後来我想,也许你只是需要一点空间。但……我还是会想你,我就跑来这里了。」

    江以绪低下头,鞋尖轻轻划着地面,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轻声道:「……对不起。」

    他连忙将视线对上她:「你不要道歉啦。」他走近一步,微微侧下身让两人的视线平行,语气认真得不像平常的他。

    「我才是那个说错话的人,是我让你不敢靠近我。」

    他停了一下,眼里像压着太多没说出口的话,缓缓吐出一句:

    「我真的很笨,才会把想保护你的心情,变成让你推开我的理由。」

    他说完这句话後,空气像是停滞了片刻。周围很安静,只剩微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音,和她心跳一声一声坠下去的节奏。

    江以绪没立刻回话,只觉得有什麽东西被他一语刺穿,那种长久以来不敢面对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无所遁形。

    他没有再b近,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责怪,只有一种很深的理解与耐心。

    那种眼神,让人很想哭。

    她x1了x1鼻子,低声说:「可是你那时候说……我又不是你的什麽人。」

    这句她还是很在意的话终於从她心里再次掉出来,落地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是两人之间真正沉默的起点。

    他微微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开口,声音带着自责和一点懊恼:「我那时候……只是怕你问我,我会说出太多,然後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停了一下,抿了抿唇,眼神彷佛也跟着有些酸涩:「我很抱歉让你不断在意那句话到现在,我早就该让你知道你是我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江以绪没说话,只觉得眼睛有点热。

    他走近一步,像是试探又像是终於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低声问:「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她看着他,指尖微微颤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夜风轻轻吹过,却觉得自己的呼x1变得沉重而滚烫。

    他没有催促她回答,也没有再靠近一点。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她,等她把那些藏了很久的情绪一点一点释放完,再给他一个答案。

    她终於抬起头,看着他眼底那份温柔与紧张交织的神sE,心里一阵酸,又觉得无b踏实。

    没说「嗯」,也没说「好」,只是轻轻把手往前伸,回握住他碰着她指尖的那只手。

    这麽小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眼里闪过一点惊喜,像是等了很久终於等到回应。

    「你现在说,我会听。」

    他没说话,只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并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覆上他的左x口。

    江以绪感觉到他x口下的心跳,和自己的近乎是一模一样。

    「这里,从很久以前就是你的。」

    她望着他,喉咙有些紧,却还是开口:「那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

    接着,他轻轻点头,掌心覆着她的手,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只要是你,多久都可以。」

    江以绪没有立刻回话,只静静地站着,听着他x口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彷佛它替她说出了那些来不及组成语句的情绪。

    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因为一句这样的话,有种被世界接住的感觉。原来,被人认真地放在心上,是这样一种温柔而强烈的存在——不是轰轰烈烈,也不是承诺未来的花言巧语,而是,他此刻就站在这里,没有退後,也没有闪躲。

    江以绪低着头,指尖微微蜷缩着,被他包住的那只手像是有热度渗进骨缝,一路蔓延到x口最深处。那里原本堆满了没人知道的委屈和压抑,此刻却像被悄悄安抚了一角。

    「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也一直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事。但我还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也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让我陪你一起分担压力和烦恼,好不好?」

    从小到大,江以绪早就习惯了凡事靠自己,像筑起一道墙,把所有情绪藏在里头,让人看不见、也进不来。久而久之,甚至连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也会想依赖谁、也会渴望有人替自己撑起一个角落。

    而他现在,就站在那道墙外,轻轻敲了敲,不急着闯进来,只是耐心地等着她开门。

    她x1了x1鼻子,低下头,手指还被他牢牢地握着,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过了好一会儿,江以绪才开口,没有犹豫:「那你不能走喔,这个位子我只给你留一次。」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里有种被理解的欣喜,也有种终於等到的温柔。他什麽也没说,只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含糊又低沉地说了一句什麽,她没听清,但心跳却像知道了答案似的,一下下响在x口。

    「你真的太瘦了,」他忽然开口:「瘦到很像在抱小猫似的。」

    她听见他这麽说,忍不住笑了一下,声音闷在他x前,像是一种不自觉的撒娇。

    「那你是要我多吃点吗?」

    他没回话,只轻轻地收紧了手臂,像是用这个拥抱回答。

    江以绪靠在他x前,闭上眼睛,任由他给的温度缓慢渗进心底。

    谁都没把话说明,也没提起「我们到底算什麽」。但好像也没关系,因为心里都知道彼此的心意——这样,就很好了。

    ***

    早晨的光从窗帘边缘洒进来,洒在书桌上的素描本上。

    江以绪坐起身,手指无意间翻开那本尘封了好几周的画册,页面间还残留着几笔未乾的铅痕。那是某个深夜,那个站在雨里替她撑伞的身影。

    她轻轻抚过那页纸,像是抚过了那些曾经不敢承认的情绪。

    天空渐渐亮了,空气里浮着洗衣粉的味道与早餐摊刚出炉的豆浆香。她阖上画册,准备把一段心事收好,重新出发。

    校内盃前夕,T育馆像是整座校园里最不安分的角落。

    地板总是微微带着鞋底摩擦过的粉白痕迹,空气里混着汗味与能量饮料的气味。训练延长了好几天,顾予泽几乎每天都练到最後一组才离开,而林孟庭,总是b他还早一步到场,也b他晚一步离开。

    有时她会拿着笔记本站在场边,记下每一次练习的时间与命中率;有时则坐在场边,和主力球员低声交换眼神与战术。

    她没有刻意接近任何人,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磁场。冷静、自律、不说多余的话,却在必要时出手准确,处理任何混乱都不疾不徐。

    江以绪坐在与林孟庭不同侧的观众席,待练习结束後,顾予泽擦着汗走出球场,看见林孟庭还坐在观众席上,正翻着战术笔记。四周只剩几个还没收拾完的队员,夜sE快落下来。

    有听顾予泽说起今天应该是球经学姊要去社办和教练们讨论赛程的日子,顾予泽先走向她:「你还不走吗?」

    她头也没抬,只淡淡地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麽?」

    林孟庭抬起头,语气没太多情绪:「如果一个球员总是在b赛时分心,你觉得该怎麽办?」说完,视线就向江以绪投S过来。

    顾予泽挑了下眉,没回答。

    那个眼神让江以绪瞬间颤了一下……

    随後她终於阖上笔记本,语气像无意的提醒,也像是某种暗示:「校内盃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她起身离开,留下顾予泽站在原地,忽然有些说不清是什麽的违和感浮上心头。

    那句「如果一个球员总是在b赛时分心」,像是刻意特别说给谁听的,钻进耳朵里後就挥不掉了。

    明明没叫名字,却让人无法假装没听见。

    江以绪坐得离他们不远不近,刚好能看到顾予泽脸上那瞬间凝住的表情。他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林孟庭起身离开的背影。那背影直挺稳定,像她每一次写下数据的手,一贯冷静、毫无破绽。

    直到她走远,他才转过头,朝江以绪望了一眼。

    原本应该起身走过去,像每次他练完球那样,轻轻地对他笑一下。但今天却不知道该做什麽动作才对,身T被那句话绑住了手脚。

    ——如果一个球员总是在b赛时分心。

    江以绪忽然想问,那个让他分心的人,是不是其实也在观众席上。

    但她没有问,只默默低下头,把原本要拿出来的饮料又放回包里。

    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他会不会也在想,是不是该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林孟庭说得没错,校内盃不是闹着玩的。而她,是不是也成了他眼里那个「分心的来源」?

    江以绪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对他来说,其实是种负担。

    她深x1了一口气,终於站起身,背对着球场往出口走去。

    鞋底踩在阶梯边缘时,听见身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以绪!」

    他喊得不大声,却穿过整个空旷的T育馆,落进她耳里。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心脏忽然被那两个字攥住,收紧又释放。

    他追上来,气还没喘匀,表情像是怕她真的会走远。

    「等等,你怎麽突然走了?」

    江以绪终於转过身,抬眼看他。他站在面前,额前的发还微微Sh着,呼x1有点急,像刚从b赛里奔出来,却不是为了得分,而是为了不让她离开。

    他再度开口了,声音低一点:「我看见你走了,心里就有点慌。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觉得……不能让你就这样走出去。」

    那句「不能让你走出去」,说得不是强y,而是太诚实了,诚实到让她觉得,如果她现在转身,他大概真的会一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麽放我走。

    她垂下眼,轻声说:「我希望你在场上不要分心。」

    顾予泽没有立刻回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是把她的话一字一句放进心里反覆咀嚼,眼神没像平常那样轻松,反而更沉静了些。

    「你觉得我分心,是因为你吗?」他终於问,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认真到几乎让人无法逃避的温度。

    「我想专心,也想赢。但我更不想输掉你。」

    江以绪没回话,只低头盯着地板,耳边却还回荡着学姊那句话。

    那语气太冷静,冷静到像是刻意。她没说名字,也没看谁,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谁。

    顾予泽将东西收拾好,两人一同离开学校,天sE已经暗了下来。

    「你觉得……学姊她那样说,是不是因为她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他脚步微顿,侧过脸看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思考。

    「你怎麽会这样想?」他的语气并不意外,像是早有察觉,只是没说破。

    江以绪咬了咬下唇,将今天在T育馆里那句话、那道眼神、那个指向X的沉默都拼凑在一起。「她今天那样说……我总觉得,不只是因为b赛。」

    顾予泽没立刻回答,只是安静地和她并肩走了一段。他把手cHa进外套口袋,「可能是吧。」他顿了顿,然後笑了一下,「但她猜错了一件事。」

    「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但我希望她没有猜错太久。」

    江以绪怔在原地,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顾予泽没等她开口,只继续说,声音仍然不大,却句句清晰:「我知道我们没有正式说过什麽,也没有什麽标签。但我每天都在想你,在等你,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你觉得呢?我们,是不是其实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江以绪看着自己和他之间不算远的距离,心想——「如果这就叫在一起,那是不是我们真的早就开始了,只是谁也没说破。」

    「你这样讲,好像我不点头就会辜负你一样。」

    「不会。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这样……其实很好。」

    她x1了一口气,「我没有不喜欢。」

    「只是好像还有点不习惯……我们之间的界线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那就慢慢习惯吧。我不赶时间。」

    回想起去年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像是卡在某种无声的拉锯里。

    那些擦身而过时的眼神、那些刻意装作随意的对话,甚至是他递给她水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瞬间,都像是在说着什麽。

    但谁都没有往前一步。

    那时候的江以绪,把所有心事藏得Si紧。对家的恐惧、对未来的不安,还有那份不敢说出口的喜欢。顾予泽也一样,他总是陪着她,但从来不问太多。像是怕一旦问了,她就会逃开。

    走到巷口转角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江以绪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送你到家楼下吧。」他说。

    她本来想说不用了,在隔壁而已,让他直接回家就好,却又不想让他停下这份在意,只好点了点头:「好啊。」

    到了家门口,江以绪本想说「你回去吧」,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等我一下。」

    他一愣:「嗯?」

    她背对着他,将书包放下,回头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卸下,踮起脚,把围巾绕在他的脖子上。

    「你今天衣服b较薄,」她有点不好意思,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这个给你。」

    他微微蹲下身子,让她好动作一些,动作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静静看着她。

    江以绪绑好最後一圈时,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握住。

    他掌心很暖,是刚从口袋里伸出来的温度,紧紧包住她有点发凉的指尖。

    「那你呢?」他低声问,「你怎麽办?」

    「我不冷,真的。」

    顾予泽没有放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指尖微微收紧,像是想用自己的温度说服她。

    「可是我会在意,」他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出奇地认真,「会在意你冷不冷、会不会饿、今天有没有累,这些事情我现在都不太能不去想。」

    那语气不是一时冲动的关心,而是像某种早就盘根错节在他心里的牵挂,这样一说出口,反而让江以绪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以前不是没照顾过人,」他接着说,语气仍旧轻,但眼神没移开她一秒,「但那种照顾,只是出於责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会因为一句你说的话,就在意到睡不着。」

    她下意识收回一点手指,却被他轻轻扣住。

    「你能不能不要假装不冷,」他说,语气低得像是祈求,「让我多照顾你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好。」

    「快进去吧,风有点大。」语气仍是那样自然。

    她走进玄关前,他抬手碰了碰脖子上的围巾,眼神低了些:「谢谢你,以绪。」

    门後的空气静了下来,只剩自己微不可闻的心跳声。江以绪靠在门边站了几秒,指尖还留着刚刚被他握住的余温,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也说不清是什麽样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