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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最近真的没有再继续喝酒,他说他戒了,她没回话;他不喝了,她也只是「喔」了一声,连眼神都不敢多看。
某天放学回家,练吉他b平常晚了点,心里还做好要闻到酒味的准备,结果门一打开,只有一GU洗衣JiNg的味道。他坐在沙发上,穿着居家服,手上拿着报纸,一边看新闻,一边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帮她煮面。
当下江以绪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玄关脱鞋的时候,愣了一秒。
後来他真的去煮了面,还煮了她最喜欢吃的那种口味。
但当天晚上,江以绪在房间里,开着台灯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眼眶热热的——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不安。
因为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因为他做好一件事就立刻开心,而是会习惯X怀疑:这样的和平,会持续多久?是不是明天就又会换一个他?
直到後来,这样的日子,越来越稳定了。
早上父亲会起床准时去上工,晚上回来会热菜热饭,有时还会顺手帮她晒衣服。
他会问学校最近怎样,会尝试记得她朋友的名字,甚至某次,江以绪无意间说到有学弟要帮社团要拍合照,他还提醒要把制服烫一烫b较好看。
她有时候会想,父亲是不是换了一个灵魂。
江以绪开始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再只是那张脸贴着酒气的模糊记忆。
开始可以不那麽害怕他靠近,也可以在出门前,平静地跟他说声「我走了」。
还记得某天下午回家,发现厨房里那个藏酒的位置空了。不是因为他换了个地方藏,而是他自己主动收起来,连瓶瓶罐罐都不见了,连味道都没有。
那天晚上他煮了汤,还放了一点料想不到的枸杞,江以绪问他怎麽突然改食谱,他说:「最近身T要顾,酒不喝了,就从汤开始养。」
她没有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低头喝汤的时候,眼睛突然酸了一下。
「听到你爸有这种改变真的是好开心。」徐语彤将吉他放下,投S关心的视线。
她点点头,手指还在缓慢地拨着琴弦,没抬头。
江以绪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有点苦,「以前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闻家里的味道,看有没有酒味。现在没有了,我反而还会下意识去找,然後才会想起——喔,他真的不喝了。」
徐语彤歪头看着她,眼神又酸又柔,「所以你最近的气sE看起来b较好了,不是错觉欸。」
她把吉他换了个姿势抱,试着按下刚学会没多久的Bm7,声音一下就弹响,没有杂音、没有空弦。徐语彤看着,瞪大了眼。
「哇靠,这个超难欸!我上次按这和弦按到整个手都快cH0U筋,你现在这麽轻松?」
「刚开始我也是,手超僵。但後来每天回家就弹、练、试,练着练着……好像就变顺了。」
「以前你刚加入吉他社的时候还被顾予泽笑说十指像甜不辣,现在根本可以开课教人了吧?」
之後她整个人瘫软在桌上,「吼唷,剩我还在原地踏步——是不是该考虑退社改加入撒娇社算了。」
「那你要当社长吗?应该无人能敌。」
「你才是副社长吧,人家学弟都免费帮你拍照了欸。」她用脸贴着桌面碎念,一边对着江以绪伸手晃,「欸欸欸,我也想变厉害啦,拜托明天开始强制陪我练。」
就在这时,吉他社教室的门被推开,见两人放学还是准时待在社办,高柏安笑着探头:「欸,你们两个,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徐语彤抬起头,「什麽约定?」
「买吉他啊。」高柏安一脸理所当然,「我说过,等你们熟了基本和弦,我就陪你们去挑属於自己的吉他,忘啦?」
徐语彤眼睛一亮,「啊——真的喔?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的咧。」
「欸,我是副社长欸,说话不算话的话要被社长革职的好吗?」他笑着走进来,语气轻松,「周末有空吗?我知道几家不错的琴行,可以试弹也可以分期付款,超适合我们这种学生党。」
江以绪和徐语彤对看一眼,像是忽然找回了当初刚加入社团时的那种小小悸动。
「有空!」徐语彤率先举手,然後拍了江以绪一下,「你呢?」
「当然好。」
高柏安挑眉,「很好,那就约周六下午,顺便请你们去喝红茶,别说我这学长不够意思。」
徐语彤马上对他b赞,「柏安学长你这样会被我们收编当宠物的。」
他作势捂脸,「请先帮我挑个帅一点的名字。」
三个人笑成一团,而江以绪心里悄悄想着——原来,练会一把吉他,真的不只是会弹几个和弦那麽简单。它让她在生命中遇见这些人、这些瞬间,也让她渐渐变成一个能微笑着走进人群的自己。
它让她有了站在台上的勇气,也让她开始相信,某些看起来遥远的东西,其实只是需要时间和陪伴,就能慢慢靠近。
而他们一直都在,不管是徐语彤的打气,还是高柏安偶尔装帅又自我放弃的玩笑话,还有总在她需要的时候伸手拉她、给他安全感的顾予泽。
江以绪从来没想过,会因为一把吉他,在这麽短的时间里,让生活变得这麽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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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天气很好,yAn光穿过云层,落在乐器街上斑驳的招牌与人行道上。
「学长……确定这家?」徐语彤站在店门口,双手抱x看着玻璃橱窗里一排排挂满墙的吉他,忍不住挑眉,「里面每把看起来都贵得要命欸。」
「挑吉他就像挑对象,宁愿贵一点,也不能随便。」高柏安笑着推门,「进去试音才知道适不适合你们,走啦。」
店里飘着一GU淡淡的木头香,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木吉他,还有几把刷旧复古款安静地躺在展示架上。店员热情地招呼,三人则自顾自地逛起来。
「欸,以绪,这把长得很像你在社团那把欸。」徐语彤弯腰看了一把面板有自然木纹的吉他,「不过这把颜sEb较浅,好像更温柔一点?」
江以绪伸手碰了碰那把吉他的弦,试着轻拨了一下。
「嗯……」指尖刚离开弦,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角落x1引。
那是一把白sE的吉他。
不像墙上那些闪着漆面光泽的展示款,它的白有一点温柔的雾感,像牛N滴进了清水里,静静地搅开一层柔和的云。音孔周围是简单的木纹饰圈,没有过度装饰,整T乾净得像一首还没填词的旋律。
吉他的琴颈有一点复古刷旧的痕迹,边缘微微泛着浅棕,像是岁月擦过却没能抹去的痕迹。
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滑过它的琴身。
「喜欢这把吗?」身後传来高柏安的声音,他也跟着看向那把吉他。
她点点头,高柏安弯下腰,从琴架上取下那把白sE吉他,动作熟练却很轻,像是也不忍吵醒它的静。
「来,抱抱看。」
江以绪小心接过,放在腿上,指尖贴上那光滑的弦。
「你看起来跟它很合。」高柏安说着「你弹它的时候,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那不是一种单纯的喜欢,更像是一种「终於找到了」的感觉。
她手还没放下,高柏安又开口:「那就它了吧。」
江以绪抬起头看他,他却像早已看穿她心思一样,挑了挑眉,「我也没打算让你看其他把了。」
他见少nV疑惑,便说:「好听又温柔的东西,不需要b较太多次。遇到就知道了。」
那一刻,她突然有点理解自己为什麽会选这把吉他了。
——原来,这不只是挑一把吉他而已。
也是挑一个,未来会陪你唱很多首歌的夥伴。
徐语彤眼睛一亮,立刻凑上来凑热闹:「哇!这也太有命定感了吧。」
「那我也要一把命定吉他,快帮我看有没有会唱可Ai风少nV歌的。」徐语彤双手一摊,一副也要中选的模样。
高柏安笑了:「好啦,我帮你看看。」
「拜托选一把长得b较瘦的,我弹起来才不会看起来像在抱一台洗衣机。」
三人在展示区笑成一团,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江以绪抱着白sE吉他,笑着笑着,却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暖暖的,像音符在轻轻跳跃的感觉。
那不只是选购的过程,更像是为这段日子留下的一个注记——
高柏安遵守约定带着两人到附近一间生意极好的红茶店入座,做事细心的他也早就为这天的到来订了位。
看见红茶店外排队的人cHa0,徐语彤骄傲地走进店里,江以绪不禁笑了出来,「语彤,你不要那麽兴奋啦。」
「嘿嘿!看见外面一堆人,而我们直接进来的感觉有够好!」
红茶店里的灯光一向昏h,像是特别为这种午後偷得的悠闲准备的。
三人由工作人员带领下至一处窗边座位就坐,徐语彤一边喝着热红茶,一边拿手机翻着刚刚拍的照片。
「欸欸欸,你看我刚刚拍的这张,以绪的侧脸有够漂亮。」徐语彤突然把手机举到高柏安面前晃呀晃。
高柏安笑了笑,「她本来就上镜啊,你不觉得你该检讨吗?」
徐语彤故作愤怒地哼了一声,把手机收回来,「你真的是,有时候赞美别人还要顺便踩我一下欸。」
「我这叫激励式教育。」高柏安一边x1着红茶,理直气壮地说:「被我呛久了,你的拍照技术才会进步神速,对吧?」
徐语彤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止不住地翘起来,「那你等着,我下次拍一整辑,把你笑得像智障的样子也全部记录下来。」
「你敢存,我就敢转发。」他挑眉,语气带着笑意,「我们看看谁的杀伤力b较强。」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喔。」徐语彤说着,再次打开手机的相簿,「来,我刚刚有偷偷拍——」
高柏安一愣,「欸欸欸,什麽时候的?你偷拍我?」
徐语彤得意地翻到其中一张,「就你刚刚选吉他那边,一脸严肃像在挑老婆,好好笑。」
他接过相片,看了一眼,居然没反驳,只轻轻一笑,「??你这样拍,我很帅欸。」
「你那种严肃脸叫帅?我还以为你在挑传家宝。」
「吉他不就差不多等级?」高柏安笑嘻嘻地靠回椅背,「我可是很有眼光的男人。」
「有眼光的人会穿这种袜子吗?」徐语彤眼尖地瞄到他脚踝,马上补上一刀,「米奇长袜加上黑sE运动鞋?」
「喂喂,你是我造型总监吗?关注得这麽细。」
高柏安笑得更大声,像是徐语彤不小心说出口的话让他格外开心。徐语彤撇了他一眼没再接话,只见高柏安盯着她笑闹的样子。
江以绪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那气氛有点不太一样。
不是他们平常的打打闹闹,是某种——像被悄悄拉近的距离。
徐语彤咬着x1管,发现她在偷笑,立刻挥手:「喂喂喂,不要那样看我,你也笑得太暧昧了吧!」
「没啊,我只是想着你们这样吵吵闹闹,其实还满可Ai的。」她一脸无辜地说。
高柏安倒是没有否认,只轻声补了一句:「她闹起来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很可Ai。」
徐语彤听到瞬间红了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瞪了高柏安一眼,嘴角却不争气地翘起来:「你是不是太常看偶像剧?这种台词哪里学的?」
「不要抱怨了,我可是今天的大功臣,没有我你们哪来的吉他?」高柏安笑得像个讨糖的小孩,一脸理直气壮,彷佛今天的主角非他莫属。
「你现在是在邀功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他耸了耸肩。
「这种人啊,不能给他一点鼓励,会立刻飞到天花板上。」徐语彤假装嫌弃地对着江以绪道。
「那我是不是该准备安全帽给学长?」江以绪忍不住笑出声。
「准备两顶吧,他讲话这麽浮夸,我怕红茶店的屋顶不够高。」徐语彤一边说,一边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眼神却还是落回了高柏安身上。
他没再顶嘴,只是静静看着她笑,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温柔,在这热茶氤氲的午後里,byAn光还暖。
也许,一把吉他、一杯红茶,和身边这些吵吵闹闹却认真生活的人,就足以让某些平凡的日子,变成可以反覆想起的温柔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