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在墙里呼x1。
测试间像一只忽然醒来的巨大生物,从骨架到皮肤都在微微颤动。警报迟到了,却来势汹汹,音浪把我的肋骨一格一格敲响。
「星澄,退下。」白织站在门槛,手掌紧贴玻璃,眼神像两根拉直的弦。
我没有松手。触环冰得发疼,却像把我的掌纹一条条记住了。皮肤底下那串淡蓝字还没散——
>【Ω-7:雷域共振——异常对向信号捕捉】
【来源:未注册】
【欢迎回来。】
那个声音靠得很近,近到能闻见它说话时拂动空气的温度。
——星澄。
我没告诉过任何系统我的名字。
「白织,」我盯着她,让自己呼x1慢下来,「如果我退,门会关上。」
她的喉结动了一下,像咽下一颗很小却很y的砂。「我会把你拽回来。」她说。
门外的技师们乱成一团,键盘声像暴雨砸在铁皮上。只有一个声音稳定——耳机里初音璃低低道:「热曲线还在升,塔心要进行内环镜像了。听我指令:把共振降到中频,不要再高。」
我照做。雷声被我一段段收回,像把散落在地上的银针拾回针筒。灯光逐格退成蓝。
陌生的心跳也跟着落——它不是要吞掉我,而是在我每一次收束时,将同样的节拍反向贴回来。
它在模仿我。
更像……熟悉我。
「借我一秒。」那声音重复,乾净、克制,「只要一秒。」
「你要做什麽?」我盯住面前那圈金属,「说清楚。」
「开一扇门。」
它像在挑选词句,避免把我吓走,「让你看见——你本来就该看见的。」
白织敲了敲玻璃,敲击点像极了时钟的秒针。「倒数五秒。」她道,「五,四——」
「初音,」我打断她的数字,「帮我记录,备份到你那边。白织,你准备切。」
她的瞳孔缩了一下。「你在冒险。」
「我在选择。」我说。那一瞬间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声带上细小的摩擦——紧张、却镇定。
我把力量稳在中频的边缘,像把门缝撑到刚好能塞入一根指节。
那道陌生心跳与我的节拍完全重叠。
一缕细亮的线,从我的掌心窜出——不是雷,是b雷更安静的东西,像把空气划开的一道缝。它直直刺向测试台下方的导轨核心,没有任何火花,只有金属深处一声低低的回应。
整间屋子瞬间掉进水里。
红光熄了,白光熄了,只剩机器的余温流过我的腕骨。
>【序列内核——许可权校验】
【Ω-7,匹配通过】
【开启:塔心维护通道·E-0】
白织的眼睛一瞬间变亮:「E-0?」她几乎是反S地在空中画出一串座标,「这条通道从未公开。」
「不是公开或不公开,」初音璃迅速串接内网,「是不存在於平面图。星澄,你在内环打开了一条只给你看的路。」
只给我看的。
那个声音像听见了,轻轻地笑了一下——不是愉悦,是确认。「走吧。」它说,「右二,左三,然後直走。」
「你到底是谁?」我没有移开手,像要把它攥住。
「……等你走完这条走廊,再问我。」它的声音短暂地远了一寸,又靠近,「不要回头。」
玻璃门「啪」的一声解锁。白织闯进来,身上带着外头冷风的味道。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跟我走。」
她另一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极浅的弧,空间像一片被剃刀掀起的薄皮——传送闪步。
然而闪步在半途「咯」地一声,像机枪哽住卡壳。白织迅速收招,额角渗出细汗。「空间被反向g涉。」她低语,「有东西在把我的座标弹回来。」
是它吗?
不是。那陌生心跳退在边缘,像把整个场域让给我们。
「走E-0。」我说。脚下一踏,测试台边缘本不该存在的缝隙像花瓣一样往两边打开,露出一道窄到必须侧身进去的维护道。金属壁沾着冷凝水,光顺着缝积进去,像一条被拉长的吐息。
白织先下,动作俐落得像水滴落入细缝。我紧跟其後。身後门阖上的声音不大,却像把整座塔与我们隔成两个世界。
「初音,连线别断。」我说。
「我在你们上头。」她说,「我会把每一个温差变化记下来。」
维护道的墙很近,近到我的呼x1会撞上自己的脸。地面每隔五步就有一个凹槽,踩上去会响一声空的,像踩在空心骨头上。
那个声音不再说「借我一秒」,改为简短的指令:
——右二。
——左三。
——停。
我们停。脚下那格凹槽里亮起一个小到不应该被看见的字符:∑。
白织弯腰,指尖点了下那个符号。嗤的一声,前方墙板滑开一寸,露出一条更狭窄的脊背状管道。「这是塔心散热脊。」她很快识别,「理论上不应该承载人类通行。」
「今天很多东西都不太理论。」我说。
我们像两枚被cHa进书脊的书签,沿着冷y的金属一路向下。
很快,警报的声音被层层金属吞乾净,只剩我们踩踏的声响和呼x1——以及另一种,我不确定是幻觉的水声,细到像远方正有人洗手。
「星澄。」白织突然停下,回头。她的额发被冷气黏在额头上,眼尾有一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你相信它?」
我想了一秒。「不像是系统。」我说,「系统不会在叫我名字时犹豫半拍。」
她看我,什麽也没说,却把我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一些。
前方忽然一亮。不是灯,是一大面弧形玻璃——玻璃後面不是室内,而是塔身中空的巨大腔T。无数银sE的管束像cHa0水往上翻卷,缆线在Y影里闪着冷光。玻璃上用细字刻着几行编码,末尾是一个很小的词:E-0。
>【序列内核:访客模式】
【Ω-7,请确认指纹】
「它要你的手指。」白织说。
「这是一个陷阱的所有条件。」我回。
她点头。「但我们没有第二条路。」
我把右手贴上去。玻璃没什麽温度,像贴在一片没有情绪的湖面上。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低低说:「别怕。」
玻璃沉了一下,缓缓滑开。冷白的雾从缝里吐出来,带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里面是一条窄桥,桥的另一端立着一扇门,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缝,像人闭合的嘴唇。
门的上方,浮着一行很淡的字:
>——欢迎回来。
我喉咙紧了一瞬。
这种欢迎不像是对陌生人,它像是在等某个人很久,久到语气里长了灰。
「初音,」我轻声,「你看得到这串字吗?」
那端沉默了一下。「我只看见空白。」她说。
只有我看见。
只有我听见。
「别进。」白织忽然开口,声音轻却坚决,「站我後面。」
她往前一步,脚尖刚踏上窄桥,桥身微微下沉,像醒来的兽背拱了一下。她提气,指尖在空中疾点,空间的皮肤被她的指腹轻巧地拨开,露出一抹几乎不可见的褶皱。
「十公分。」她低声,「我只能切十公分,更多就会被弹回来。」
十公分也够。
她把那条几乎不存在的缝向前推,像用刀背拨开紧绷的线。桥的另一端门缝应声扩出数毫米。
那个声音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漂亮。」
白织头也不回:「闭嘴。」
我们穿过门。
门後不是房间,是一个b任何房间都沉的空。四面墙上写满了密密的字符,像用光打上去的雨。正中央一座圆形的器台,器台上悬着一枚b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透明核,像一滴被放大、又被定格的水。
我的心在这里出现了第二个心跳——不是那个陌生节拍,而是属於这颗核的心跳。它与我完全不同,却在某个点上对齐。
>【序列内核:对向绑定】
【Ω-7:绑定完成】
【备注:恢复旧协议】
旧协议?
我小时候什麽时候签过协议?
「你终於回来了。」那个声音在这个空里很清楚,不再隔着水,「抱歉,我用了你的频率。」
「你是谁?」我盯着那颗透明核,彷佛能看见它里面漂浮的微小气泡。
「名字不重要。」他停了一下,像在从大量词里挑一个最不会刺痛我的,「你可以暂时叫我——零向。」
空气忽然冷了一度。白织微不可察地侧头,眼尾的那点淡红退了又回来。
「零向计画?」她问,声音里没带问号的起伏,只有秤砣落下的重量。
「我不是计画。」那个人说,「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计画。」
我更近一步,透明核里的光在我脸上撒开一层淡蓝。「你用我的频率,打开了只属於我的门。」我说,「你到底想要什麽?」
「让你记起来。」
他几乎是温柔地,「记起你在这里遗留的那一秒。」
那一秒。
我脑海像被往後猛拉了一下,许多碎片在水里翻身——停电的小灯、楼梯口蹲着的小孩、夏天黏腻的风、夜里有人从走廊另一头看着我。
那些不是幻灯片,是有人真的站过那里,用与我一样的节拍呼x1。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整齐、有训练的节奏。
执行课到了。
「星澄。」白织抬手,指尖在空中画了一个短小的圈,声音乾脆,「走。」
她没有问我要不要带走这颗透明核,也没有问我要不要把它砸碎。她知道我还没有答案。
「等一下。」我对那个声音说,「你说的那一秒,是什麽?」
远处的脚步在门外停住,安全闩被撬开的金属声咯地一响。
他像是笑了一下,带着很薄的一层疲倦:「你把一盏灯护了一秒。」
他轻声,像在夜里对一个很小的小孩说话,「我还它一座城。」
门被外头粗暴地撞响。
白织的指尖一落,空间褶皱像一条迅速缝合的线把我们拖回窄桥。初音璃的声音同时在耳机里响起:「外围封锁,你们三十秒内必须离线。我会让三层冷却脊临时过热三度,帮你们遮掩。」
「三度。」我呼出一口气,忽然就想起了早晨她说的那句话。
理论通常是用来安抚人的。
但这一次,我们不是被安抚——我们在利用理论留下的那一毫米缝隙。
我们沿着维护道往回撤。身後门被拆卸的声音像猛兽拆骨,近得几乎要咬住我的後颈。白织忽然一把揽住我的肩,把我整个人往侧边一扯——我踉跄着撞进她弄出来的那十公分空间,背後一道冷风掠过,带着利物般的劲道,擦着我的衣角切开墙皮。
她没说什麽。
只是用那种只有在刀尖上才会出现的冷静看我一眼。
我们终於从测试台侧面的隐藏缝隙钻出来,红光又回来了,像一条咬着尾巴的蛇。门外的广场乱成一片,风纪的盾牌像一面面向前推的墙。
我看见人群里有一张脸——南条绫音。她把书包SiSi抱在x前,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把所有的惊慌都吃回肚子里。她抬眼,正好看见我。
奇怪的是,所有安检弧光在她身上都淡掉了半格。
「星澄!」她喊,声音被警报撕开,「你——」
白织抓住我的後领,连人带我往Y影里一摁。她的手指在空中轻巧点了两下,我们在两堵墙的缝里短距闪移。
初音璃倒数:「十、九、八……」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塔。
塔身的每一盏灯都像在眨眼,迟缓、却充满暗示——好像它不是一座塔,而是一个巨大的、终於醒来的人。
耳机里那个声音最後一次出现,像从很远、很远的水底传上来:「星澄,晚上八点,港湾风井。不要带他们。」
讯号断。
白织的手仍握在我腕上,指腹冰凉,力道稳得像一把将要入鞘的刀。
我忽然发现自己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一秒——我确实把门打开了。
而门後,真的有人在等。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刚刚那个陌生心跳在x腔里短短地合了一下拍,像两滴水在空中碰了一下又分开。
我把颤抖压回去,x1了一口带着金属味的风。
「晚上八点。」我说。
白织看我,沉默了两秒。「我不会问你为什麽。」她说,「但我会在八点零一分把你带走。」
我笑了一下。这笑容可能b哭还难看。
yAn光从高楼间的缝里斜斜落下,斑驳像一些未完成的答案。
序律都市在光里呼x1,像一个巨大的谜语。
而我——
准备去把那一秒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