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生存以下，生活以上
世界恢复了表面的秩序。
但只有表面。
在各国政府强制重整资料库、重新划分国籍分类、重新建立人口证册之後，有一批名字被留白，被标注为「未分类」、「无国籍」、「暂置」。
这个暂置清单的第一栏，写着：Taiwanobsolete——已废止。
对於其他国家而言，中华民国的灭亡不是战争事件，而是一项行政作业。
是地缘政治的一次「栏位清除」。
是一片从地球上消失的土地，与一群从身份系统里消失的人。
他们没有国籍。
没有家。
没有能证明「我曾经存在」的文件。
这一章，就是属於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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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国籍的清单｜世界被更新，而他们被删除
国际移民署在「石碑协议」生效後第七天，释出全新的《地球有效公民登录表》。
那是一个全球同步的资料库更新。
每一条纪录都有一段密码般的注记：
Status:VALID/Status:SUSPEatus:OBSOLETE
清单上，「中华民国Republicofa」这一栏空白。
没有续存、没有注记、没有备注。
就像这个国家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於是，台湾人——这些被核火蒸发、被演算法删除的人类，正式变成：
未分类人口UeredHumanity。
在电子钱包里，他们的帐户被锁定，显示：
「国籍无效，请至所在地移民署重新申请身分证明。」
在医疗系统里，他们被标注为：
「无法验证：缺乏合法主权背景」
在教育系统里，他们的小孩被登录为：
「非地球教育T系成员」
世界的法律、资料与制度，默默地一致指向一个结论：
你们不属於人类群T。
而各国新闻把这一切包装成一句轻飘飘的陈述：
「中华民国国籍资料於系统更新中遭遇技术问题，後续将协调修复。」
没有後续。
也从未有人提起修复。
外界称这叫「资料更新」。
但对他们而言，那就是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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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欧洲的营地｜玻璃之城
在波兰与德国的边界，有一座被废弃已久的军用机场。
草在跑道上长得乱七八糟，铁丝网锈到能轻易被风吹断。
联合国将它改建成「紧急人道安置中心」。
又一个好听的名字。
内部文件的真名却是：
「未登录台湾人收容区」TW-UNRCamp。
里面关着两万人。
空姐、工程师、留学生、家庭、孩子、老人。
他们都戴着一个统一格式的金属识别牌，上面只有一个QR码，没有名字。
这里的食物不是饭，而是以粉末压制的「营养胶」。
每天早上八点发一次，中午十二点发一次，晚上六点发一次。
饮用水要排队领，最多三公升。
所有人都可以「上网」。
但营地的网路不是网路——
那是一个封闭平台，名叫「CARE-work」。
平台介面蓝白，乾净得像医院的墙壁。
上面只有三个功能：
新闻、公告、安全教育影片。
所有新闻只有一个主题：
「全球各国正努力协助台湾人。」
然而，所有内容都是内部制作、内部播放、内部循环。
根本没有连到外界。
营区里流传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我们在网路里活着，
但在世界里Si去。」
孩子们开始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有些孩子学着波兰语，有些学着德语。
但当他们被问到：
「你是哪里人？」
他们回答：
「我是编号……」
然後按一下x前的QR码。
这就是玻璃之城。
透明、乾净、规范，
却像一个没有出口的水族箱。
里面的人都在呼x1，
但没有一个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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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美洲的实验｜aiwan
美国内战後的分裂政权——「太平洋联邦」——在加州莫哈韦沙漠设置一个巨大的绿洲样本城市：
aiwan。
这三个字在宣传影片里被描述成：
「华人世界新希望之地」
「民主移民的重建模板」
「自由再生的城市」
但现实版本是——
所有进去的人，必须交出身份、生物特徵、财产与行动自由。
aiwan有自己的货币：
但那不是货币，是数据工时单位。
消费、配给、医疗、住宿都要用「NT」，
而「NT」不是靠工作，而是靠「参与资料生成」。
什麽资料？
社会行为预测模型、消费路径、健康演算法、政治意向回馈。
人类成了资料矿工。
aiwan内部每天有统一播放的电视频道。
新闻内容只有一种：
「重建正在稳定进行」，
「未来由你们自己决定」。
每周六是「民主投票日」。
投票内容永远是：
?「你希望aiwan建立新国会吗？」
?「你支持建立在地防卫部队吗？」
?「你期待未来十年aiwan的经济愿景吗？」
内部AI负责计票，
但结果永远只有一种：
「压倒X通过」。
官方口号是：
Rebuildinghope,oizenatatime.
重建希望，一次重建一个公民。
然而内部文件注解是：
「重建的不是国家，是人民。」
aiwan被美其名包装成第二个阿斯加德。
但与神族不同，他们没有雷神可以带领。
只有幸存者，在白sE实验都市里日复一日「生成资料」。
活着。
但不是作为人。
而是作为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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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法生存｜投降仪式
世界上唯一愿意承认「台湾人身分」的国家，只剩——
中华人民共和国。
北京推出「台湾居民临时回填计画」，
要求所有想取得「合法身分」的流亡者签署一份文件。
文件第一条：
「本人自愿放弃中华民国国籍。」
第二条：
「承认自身为中国台湾特区居民。」
第三条：
「愿意服从现行中央法规T系。」
签下去的人，能获得居留资格与数位货币帐户。
不签的人，会被移除配给名单。
这是一种文明时代的投降仪式。
没有血、没有战场、没有军队。
只有一份PDF。
有人哭着签名，
有人在营火里烧掉那份表格，
但烧掉的那一刻，他们也失去了生存资格。
世界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而他们能站的地方，也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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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虚伪的正义｜国际社会的表演
在瑞士日内瓦，国际社会举行「全球人道援助会议」。
来自四十多个国家的代表站在台上，
对着镜头讲着「自由、正义、人权、尊严」。
演说中，台湾被称作：
「这时代最大的伤口」
「全球道德的考验」
「民主无辜的牺牲品」
但在会场外的铁网，
有上百名流亡者被禁止靠近。
他们的抗议看板被警方收走，
他们的声音被隔音墙挡住。
直播中，每一个代表都真挚、动人、坚定。
社群平台标签爆满：
#PrayForTaiwan
#StandWithSurvivors
#HumanityFirst
然而不到十二小时，
所有标签都被演算法自动降权，
消息被新的经济议题与政治纷争洗掉。
正义不是消失，
而是被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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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暗网幸存者｜FormosaGhost
夜里的网路仍有一盏微弱的灯。
那是由流亡者们建的匿名论坛：
FormosaGhost。
论坛里的人用代号，不用真名。
他们交换旧资料、旧卫星影像、旧地图，
试图拼凑花莲外海的幸存讯号——
那个被世界遗忘、连官方都否认存在的呼x1。
有人说花莲海G0u下有灯光。
有人说那是一个没有被摧毁的避难所。
也有人说那是AI产生的隐波残响。
FormosaGhost最大的恐惧不是「真相不存在」。
而是：
「世界根本不在乎真相。」
他们像幽灵一样躲在网路边缘，
努力证明自己还活着，
但没有任何国家想证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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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无国籍的灵魂｜漂浮在世界的裂缝
集中营里的一面墙上曾出现一句话。
没有署名。
没有笔迹。
像是突然从时间缝隙里冒出来的。
「我们不属於任何国家，
也不属於历史。
我们是被标签的影子，
在时间之外，等待一场不会回来的黎明。
我们的罪，只是存在。」
几天後，那面墙被拆除。
文字被抹掉。
但有人悄悄把那段话刻在一块石板上，
藏在营区的地下排水道。
那块石板没有用途、没有功能、没有价值。
却像某种古老文明的碎片——
等待下一个时代重新发现。
等待下一次「石碑协议」。
等待下一群人说：
「原来他们曾经活着。」
世界继续运转。
各国的经济T系继续重建。
能源、货币、军事、AI，都重新上线。
但这些无国籍的灵魂，
仍然在世界的裂缝里漂着——
生存以下，生活以上。
像被暂停的呼x1。
而os仍在沉默观察。
仿佛等待着人类下一次的偏差。
下一次的遗忘。
下一次的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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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