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耳朵深处,好像长出了什麽东西。
那种痒,不是皮肤表面的搔痒,而是更深层、像是从头颅核心钻出来的躁动。我看了两家耳鼻喉科,甚至去了大医院。那些穿着白袍的医生,拿着冰冷的金属仪器撑开我的耳道,强光刺进我的脑袋,最後却都只给我一个充满嘲讽的结论。
「你的耳朵很乾净,乾净得一尘不染。」医生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或许是因为太乾净了,神经才会这麽敏感。你这是疑病症。」
乾净?
不,我不觉得乾净。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几千只微小的脚,在那些「一尘不染」的耳壁上爬行,发出只有我听得见的「窸窸窣窣」声。
这阵子,世界彷佛在离我远去。
工作失误频频,被主管骂得像条狗。回家只会和小事跟爸妈争吵,我把自己关在房门外,好几天没吃晚饭。
每当深夜哭着入睡时,那个画面就会浮现。
在黑暗房间的天花板上,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那个人影脖子上套着绳索,悬挂在梁上,身T随着那「窸窸窣窣」的节奏,左右摆荡。
叽嘎……叽嘎……
看着那个影子,我脑中竟然涌现出一GU难以抑制的冲动。我也想上去。我想把脖子伸进去,让那种摆荡的晕眩感,盖过耳朵里的痒。
「这只是JiNg神衰弱……只要睡好一点就好了。」我对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说。
为了能安稳入睡,我决定在这个周末彻底清理床铺。
我想,也许耳朵痒是因为看不见的尘蟎?
我拆下被套,把枕头、床单全都丢进热水里煮洗。那床昂贵的羽绒被,我特地把它抱到顶楼,摊开在烈日下曝晒。yAn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我想像着紫外线穿透每一根羽绒,把里面藏匿的虫子全部杀Si。
两天後,我去收被子。
被子晒得蓬松温暖,散发着yAn光的味道。
但当我准备套上新的被套时,动作停住了。
在雪白sE的羽绒被胎上,出现了一块暗红sE的W渍。
那是血。
而且是一大滩,像是某种生物在被子里被压爆後渗出来的血。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椎。
洗被单的时候,外层的被套明明是乾净的。没有任何红sE的痕迹,我也确认过这两天没有月事,身上也没有伤口。
这不合逻辑。
血Ye怎麽可能在没有穿透外层被套的情况下,直接凭空出现在内层的羽绒被上?
除非……这血不是从外面染进去的。
而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我颤抖着手,轻轻按压那块血渍。
触感有些y块,像是里面的羽绒纠结在一起。
「窸窸窣窣……」
手指按下去的瞬间,右耳的痒度突然剧烈爆发,就像是有东西在耳膜上疯狂抓挠。
同时,我似乎感觉到手下的羽绒被里,有什麽东西微微蠕动了一下。
是那些羽毛吗?
那些填充在被子里的,真的是普通的鸭毛吗?还是某种活着的、会x1血的禽类的绒毛?
它们在yAn光下被晒得难受,所以吐出了储存的血Ye吗?
恐惧让我想要尖叫,想要把这床被子扔下楼。
但是……
我又想起了医生冷漠的脸,想起了工作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想起了爸妈失望的眼神,还有天花板上那个晃动的影子。
好累啊。
去买新被子好麻烦。
解释这一切好麻烦。
我盯着那块血渍看了很久,那鲜红的颜sE,竟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平静,就像耳朵里的痒感得到了一丝安抚。
只要事情还没到忍受不了的程度,人是不会寻求改变的。
这就是人的惰X,也是人的悲哀。
我默默地拿来新的被套,将那床染血的羽绒被重新套好。
拉上拉链的那一刻,我彷佛听见被子里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那天晚上,我盖着被子入睡。
我特意侧身,将右耳紧紧贴在那个对应着血渍的位置。
耳朵里的「窸窸窣窣」声,竟然和被子里细微的羽绒摩擦声,完美地同步了。
叽嘎……叽嘎……
那一夜,我睡得异常香甜。
梦里,天花板上的人影不再孤单。
因为我的耳朵里终於长出了柔软的、带着血腥味的白sE绒毛,正温柔地包覆着我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