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巨龙撕裂云层,双翼舒展遮蔽了天光。每一枚鳞片都在高空的寒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幽光,宛如一整座移动的绿色山峦,带着远古生物特有的傲慢,俯瞰着下方那片渺小的林海。
“抓紧了,艾尔。”
低沉的嗓音直接在艾尔德里的脑海深处炸响。
艾尔德里跪坐在龙颈后的凹陷处,狂风将他银白色的长发扯得凌乱不堪。他不得不死死抱住那根温热的棘刺,指节因用力而泛出脆弱的青白。
下一瞬,失重感骤然降临。
巨龙收敛双翼,如同一颗翠绿的陨石,自天穹直直坠向那悬浮在空中的奥术薄幕。
在此世与彼世的缝隙间,魔网剧烈震颤。空间像被人从高处用力拧动,层层折叠起伏。
庞大的龙躯在触及地面的刹那,仿佛被一枚无形的奇点吞没,血肉结构被重新排列,鳞片顺势流淌、收拢、交叠,化作一袭沉坠的长袍。
当靴底踏上厚重的腐殖土时,激起的气浪仅仅吹动了几片落叶。
克伯洛斯稳稳地站在林间空地上。
艾尔德里落地的瞬间,世界还在旋转。
那种极速坠落带来的失重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搅弄着五脏六腑,让艾尔德里胃里一阵翻涌。巨大的翡翠龙影在接触地面的刹那,随着漫天崩散的绿光收束成形,空间的折叠带来一阵剧烈的晕眩,他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预想中的狼狈并没有发生。
一只结实、滚烫的手臂早已在那等着,一把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肢,顺势将他往怀里重重一扣。
“唔……”
艾尔德里鼻尖撞上那坚硬的胸肌,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下方那如熔炉般灼热的体温,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上体面。那头平日里如月辉般清冷的银发,此刻凌乱地纠缠在脸颊上,因为极度的晕眩和缺氧,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绯红。连那双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凝结着冰霜的冰蓝色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克伯洛斯垂下眼,那双碧绿的竖瞳毫不掩饰地、贪婪地在他身上巡视。
目光滑过那截因为呼吸急促而微微颤抖的颈侧,最后停留在被冷汗浸湿、变得半透明的丝绸衬衫下。那里,精致脆弱的锁骨随着急促的喘息若隐若现,像是一块亟待被品尝的奶油。
“腿软了?”
男人低沉的笑音贴着耳膜钻进去,带着一股恶劣的玩味。
还没等艾尔德里缓过气,克伯洛斯突然低下头,冰凉的鼻尖暧昧地蹭过他滚烫的耳垂。
那是艾尔德里最敏感的地方。
“唔——!”
几乎是在那冰凉触感擦过耳廓绒毛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像被一道看不见的电流狠狠贯穿。
这是一种早已被驯化到骨髓深处的条件反射。
在那座与世隔绝的白塔里,这个部位曾被巨龙用舌尖、用牙齿、甚至用更加下流的魔法道具反复研磨过无数个日夜。此刻,仅仅是一个轻微的触碰,他那原本就已经发软的膝盖彻底失去了支撑力,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不受控制地向下一滑,腰肢软得像一滩融化的春水。
那一瞬间,他甚至可耻地夹紧了双腿,十根脚趾在靴子里难耐地蜷缩起来。一股令人羞愤的酥麻感顺着尾椎骨疯狂窜上头皮,激得他眼睫剧烈颤抖,原本苍白的后颈更是瞬间爆红,像是一滴浓艳的朱砂滴入了清水,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直烧到耳根。
他不得不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将喉咙里那一声音调诡异的、带着湿漉漉水汽的嘤咛给咽了回去。
克伯洛斯并没有扶他,而是享受般地用胸膛接住了这具主动投怀送抱的身体,甚至还恶劣地用大腿顶入了他的两腿之间,卡住了那颤抖不止的位置。
热气混杂着龙息,再次喷洒在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上:
“这才哪到哪,我的……小妻子。”
那声“小妻子”被他刻意咬得极重,尾音拖着某种黏腻的、只有在私密床榻之间才会出现的色气。
艾尔德里浑身一僵,那种羞耻感顺着脊椎直冲头顶。他猛地抬头,眼尾泛红,咬牙切齿地低吼:“闭嘴!在这别乱叫!”
“在床上能叫,在外面就不能叫?”克伯洛斯挑眉,一脸理直气壮的流氓样,扣在他腰间的大手还暗示性地、在那层薄薄的布料上狠狠揉了一把,“你的规矩真多,不过……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你——”
艾尔德里不想理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混蛋,咬着牙,双手抵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挣扎着想要从那个滚烫的怀抱里站直。
看着怀里人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和那副羞愤欲死却又不敢大声张扬的模样,克伯洛斯碧绿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幽光。
够了。
再逗下去,这只脸皮薄的小鸟怕是真的要在精灵的家门口炸毛了。
“行了。”
他发出一声慵懒的低笑,那只原本死死扣在艾尔德里腰间、恨不得将人揉碎的大手终于松了劲。但他并没有彻底放开,而是顺势下滑,掌心隔着薄薄的丝绸,沿着那条因紧张而紧绷的脊椎线条一路暧昧地抚过,引起怀中人一阵细微的战栗。
最终,那只手滑过腰窝,不容置疑地扣住了那截纤细皓白的手腕。
两人并肩踏入了那片深邃的幽影。
脚下的林地松软而湿润,苔藓覆着粗壮的树根,交错如暗流。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某种古老生物柔软的脊背上,寂静无声,却又仿佛能听到大地深处的呼吸。
阳光被头顶那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些许零碎的金色光斑,像被打碎的水晶粉末,随着风中摇曳的枝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随着深入,艾尔德里原本紧绷的神经,竟在这股气息中诡异地松弛下来。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哪怕他在荒原长大,从未踏足此地,但血管里流淌的一半血液正在苏醒。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湿润泥土、幽微花香与高浓度自然魔力的味道,像是一双温柔无形的手,正在安抚他那个饱受折磨的灵魂。
这就是精灵之森……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不自觉地放慢了巡视的速度,掠过那些由于魔力充盈而散发着微光的蕨类,掠过树干上那些仿佛在呼吸般律动的天然符文。
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包裹了他,在这个瞬间,他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身边的恶龙,只剩下来自本能的、对这片土地的孺慕。
他停在一棵巨大的、垂下无数银色气根的古树前。那树皮上流淌着宛如水银般的微光,似乎在向他发出无声的邀请。
艾尔德里眼神有些恍惚,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轻颤着,想要去触碰那片流淌的银光,去确认这份归属感的真实。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粗糙树皮的前一瞬,一只修长、有力,且带着非人热度的手掌,横空截断了他的动作。
力道并不重,却让艾尔德里一惊,那种玄妙的共鸣瞬间破碎。他错愕地转过头,却一头撞进了那双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沉下来的、碧绿如深潭的竖瞳里。
那里面没有笑意,只有一片正在翻涌的、令人心悸的暗色。
“艾尔。”
克伯洛斯并没有松开他,反而借力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将艾尔德里逼得不得不后退,直到背脊抵上了那棵他原本想触碰的古树。
“眼睛再粘在这些烂木头上,我就要开始吃醋了。”
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贴着他的面颊滑过。
“你在发什么疯?”艾尔德里觉得莫名其妙,试图抽回手,“我只是看看树,这是……这是我父亲的故乡。”
“故乡?”
克伯洛斯发出一声嗤笑。
他抬起手,并没有去触碰艾尔德里,而是将手掌按在了艾尔德里耳侧的树干上。
“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响。
艾尔德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克伯洛斯掌心触碰的地方,那原本散发着圣洁银光的树皮,瞬间像被剧毒强酸腐蚀一般,迅速发黑、枯萎,最后化作簌簌落下的灰烬。
那棵原本生机勃勃的古树,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恐怖,整棵树的叶片都在瞬间瑟缩卷曲。
“看到了吗?”
克伯洛斯对此毫不在意,他凑近艾尔德里那张瞬间苍白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颤抖的睫毛上:
“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连接着精灵王庭的母树,它们共享感知。你摸它一下,就等于在那个老精灵王的眼皮子底下裸奔。”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艾尔德里敏感的耳廓上,声音低哑粘稠,如同流淌的毒蜜:
“艾尔,从你的头发丝到脚趾尖,每一寸都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任何东西有资格触碰你……哪怕是一片叶子。”
空气中弥漫着即将失控的暧昧热度,克伯洛斯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层脆弱的衣料。
就在这一刹那。
“崩——!”
一声极其尖锐的爆鸣撕裂了旖旎的氛围。
一支附魔利箭裹挟着必杀的气旋,擦着克伯洛斯的鬓发飞过,带着一股灼烧空气的焦糊味,狠狠钉入他们身后的古树躯干。箭尾在剧烈的动能下疯狂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那一抹冷冽的附魔幽光,映亮了克伯洛斯瞬间沉下去的侧脸。
“肮脏的混血种!还有你那个满身腥臭的人类姘头!谁允许你们玷污圣林!”
一声饱含着极度傲慢与厌恶的呵斥,从林间斑驳的阴影中炸响。
一名身着银蓝色华丽秘银甲的精灵青年大步跨出。他手持雕花的复合长弓,那张俊美得近乎刻薄的脸庞上,写满了古老血脉对不洁之物天生的鄙夷。他身后的几名卫兵面面相觑,似乎想劝阻,却又慑于青年的身份而不敢上前。
空气骤然一紧,艾尔德里像被从胸口抽走了心脏。
——混血。
那两个音节,几乎带着轻蔑的吐息,却像一把锈得斑驳的锯齿匕首,毫无预兆地剜进他灵魂最深处。
他从小听到的、背着承受的、努力逃离却始终躲不开的判决。
人类城镇的街巷里,那些窃窃私语、投来的目光、被拒绝的施舍……
这伤口从未真正愈合,此刻被撕得鲜血淋漓。
他的指尖冰凉,脸色比林间洒落的月光还要白。
下唇轻轻颤动,喉咙像被卡住,涌起一种本能的、几乎屈辱到窒息的逃避冲动——
想离开,想从克伯洛斯怀里挣脱。
想找一个缝隙把自己藏起来,化成阴影里那点看不见的灰尘。
但他动不了。
腰间那只铁钳般的手臂非但不退,反而勒得更紧,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克伯洛斯没有暴怒,甚至没有回头看那支箭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慵懒地掀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眸子越过人群,落在那精灵青年胸前那一枚熠熠生辉的家族徽记上。
一只展翼的冰鸟。
随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极其冰冷、又极其乏味的弧度。
“诺多家族的雏鸟……”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向后随意一探,如同拈起一片枯叶般,漫不经心地捏住了那支仍在震颤的精钢箭杆。
“咔嚓。”
一声脆响,附魔箭矢在他指间化为齑粉。
“几百年过去了,你们家族的教养还是如此令人遗憾。”克伯洛斯拍了拍指尖,像是甩去一点沾上来的树皮屑,语气轻得几乎随意,“吵闹得像一群地精。”
“你——!”
那名精灵青年,是诺多家族视若珍宝的嫡系子嗣,一向被当作王庭未来的柱石来培养。他从未遭受过如此赤裸、粗暴的羞辱。那张平日里散着优雅与自信的俊美面容,此刻在怒意的冲击下彻底变了形,骄傲的线条仿佛被烈焰扭曲,再也看不见半分家族骄子该有的沉稳与端庄。
“狂妄的短生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座狼——”
“卡尔迪斯少爷!住口!!”
年长的精灵队长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嘶吼。
但一切都太晚了。
克伯洛斯轻轻拍了拍艾尔德里僵硬的后背,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炸毛的波斯猫。
然后,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声脚步落地的瞬间,声响轻得几乎被落叶吞没,可整片林海却像被重锚砸中。
风先静止。
树叶在半空僵住,像被无形之手捏住了脊骨;枝桠的影子被定格在地面,仿佛光线也忘了如何流动。
虫鸣被迫窒息,空气骤然沉下去,一息之间坠入深渊般的死寂。
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以那个黑发男人为中心,呈环状轰然炸开!
不是风,不是魔法,也不是龙息。
那是一种来自存在本身的压迫,一种让灵魂本能俯伏的古老威权。
树皮开裂,枝叶簌簌抖落;地表的苔藓整片枯萎又在下一息被迫重新生长,将生与死的循环在短短瞬间重复了一遍。
连树影都被那股力量压得微微弯曲,像是在无声臣服。
所有精灵心脏齐齐一紧,胸腔像被看不见的巨爪攥住,只能被迫迎着那逼近的脚步声发抖。
那是——
真正意义上的古老者踏入凡界。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英俊的人类皮囊,墨绿长袍在林风中微微荡动,仿佛什么都未曾改变。
可那双碧绿的竖瞳深处,却像有一座沉睡千年的火山正在被唤醒,流淌着足以熔穿地壳的暴虐熔岩。
他盯着那个名叫卡尔迪斯的年轻精灵,缓缓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重锤,狠狠砸碎了精灵脆弱的膝盖骨:
“在你妄图用你那浅薄的词汇玷污我的伴侣之前,精灵。”
“跪下。”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宛如空间振动的低频轰鸣,瞬息穿透了森林。
那不是任何可以被“抵抗”的力量,而是一种生物本能层面的,捕食者上位压制。
卡尔迪斯脸上的狂怒瞬间凝固,继而被一种极致的、生理性的恐惧所取代。
他想尖叫,想拉弓,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引以为傲的精灵敏捷消失无踪,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在那双非人竖瞳的注视下,像筛糠一样疯狂抖动。
“咔、咔……”
他听到了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是生物本能的屈服。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位高傲的贵族少爷,双膝重重地砸在铺满腐殖质的黑土里,整个人五体投地,甚至连抬起头直视那个男人的勇气都被彻底剥夺。
克伯洛斯负手而立,俯视着他,如同俯视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他并没有立刻收回那股足以碾碎凡人精神的威压,反而缓缓抬起了手,指尖亮起一抹幽绿色的、充满腐蚀性的微光。
那种光芒是活化腐败的征兆。
艾尔德里瞳孔骤缩。
虽然卡尔迪斯的羞辱让他愤怒,但他更清楚克伯洛斯的手段,一旦那抹绿光落下,卡尔迪斯的身体会在瞬间成为剧毒孢子的温床,荆棘会刺破他的血管从体内爆出,将这个精灵变成一具开满艳丽毒花的枯骨,成为这片森林最新的肥料。
这种死法,比单纯的死亡残忍一万倍。
“别……”
几乎是本能反应,艾尔德里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克伯洛斯那只蓄势待发的手腕。
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冰凉的掌心贴在男人滚烫的皮肤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克伯洛斯动作一顿。
他垂下眼,目光从那个瑟瑟发抖的精灵少爷身上移开,落在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纤细苍白的手上。随后,他缓缓反手,将那只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那抹致命的绿光在他指尖无声熄灭。
“记住这种恐惧,诺多家的雏鸟。”
克伯洛斯重新看向地上那滩烂泥,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遍体生寒。
“今天你还能呼吸,不是因为你那可笑的贵族头衔……”
他侧过头,目光落回艾尔德里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上,眼中那仿佛能吞噬世界的恐怖威压,在一瞬间化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的占有欲。
“……而是因为我的艾尔,心肠太软。他见不得故乡的泥土,被你们这种劣等血弄脏。”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垃圾一眼,转而看向那位早已噤若寒蝉、浑身僵硬的精灵队长。
“现在,”克伯洛斯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路。或者,你们更希望我自己找过去?那样的话……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死寂压在众人耳边。
直到——
“嗡……”
直到一阵极轻微的、弓弦松弛的窸窣声响起。
几乎每一名精灵哨卫都在同一瞬间垂下手中的长弓,动作整齐得近乎一种本能的臣服,带着如释重负,却又混杂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遏制的敬畏颤抖。
精灵队长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行压下那股让他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彻底无视了那位瘫软在地、羞愧欲绝的卡尔迪斯少爷,而是快步上前,在距离两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右手抚胸,腰背深深弯下,行了一个只有面对王室成员才会使用的、标准而郑重的古精灵礼仪。
“古老的血脉在林间低语……”
他用的是晦涩而尊贵的高阶精灵语,语气恭敬得近乎谦卑,眼神越过恐惧,紧紧锁住那个银发的半精灵少年。
“阁下的容貌,让森林回忆起了一位故人……敢问,您是否承袭了‘银耀’之名?”
艾尔德里微微一怔。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尽管仍被克伯洛斯霸道地揽在怀里,但他挺直了脊背,那种属于皇室与传奇法师后裔的清冷气质,瞬间压过了此时的狼狈。
“我是艾尔德里·银耀。”他平静地回答,“塞拉斯之子。”
“塞拉斯……”
那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让在场所有的精灵都屏住了呼吸。
队长眼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的神态变得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激动,但他很快将视线转向了那个更危险的存在。
“那么,这一位……”队长斟酌着词句,显得小心翼翼。
“我是谁?”
克伯洛斯漫不经心地插话。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那些精灵,只是低下头,把玩着艾尔德里耳侧的一缕银发,将它缠绕在自己的指尖,语气轻慢而傲慢:
“我是这个小家伙的丈夫、监护人、导师、以及……这片森林曾经的噩梦。”
他抬起眼皮,那双原本伪装的圆瞳在一瞬间拉长,变成了燃烧着翠绿鬼火的竖瞳,一股恐怖的龙威稍纵即逝,却足以让空气凝固。
“告诉阿尔泰瑞恩,克伯洛斯来收债了。那个曾经笑话他射出的箭连地精屁股都擦不着的老熟人路过,顺便来看看他王位坐得稳不稳。”
“克伯洛斯……”
精灵队长只觉得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在这个名字面前,所有的怀疑都是多余的。那种令人窒息的自然腐化气息,那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压迫感,只能属于那位传说中的“翡翠之蛇”。
他一句冗词都没留,连犹豫都来不及生出一丝。
队长几乎是本能地动作,立刻从怀中取出那枚雕刻繁复符文的翠绿色叶片,贴上唇边。
“呜——”
一声悠长、空灵,却又带着极高穿透力的哨音在林海中炸响。
那哨音极其特殊,带着魔力的震荡,瞬间传遍了方圆百里。
随着哨音响起,四周原本静止的古树仿佛被唤醒,树叶哗哗作响,传递着某种紧急的讯息。
队长放下叶哨,深深地鞠了一躬,额头几乎触碰到了膝盖。
“尊贵的银耀之子,伟大的翡翠之主。”
他的声音颤抖却清晰,“王庭的大门已为您敞开。我刚才吹响的是至高迎宾的叶哨,阿尔泰瑞恩陛下……已经在等您了。”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仿佛生怕怠慢了哪怕一秒。
克伯洛斯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无趣的冷笑。
“聪明人。”
他低头在艾尔德里耳边咬耳朵,热气喷洒:“看来这群长耳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蠢,省了我还要动手清理垃圾的时间。”
艾尔德里瞥了他一眼,耳根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却也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走吧,亲爱的。”
克伯洛斯牵着他的手,迈开长腿,像是在巡视自己的后花园一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精灵最神圣的领地。
“让我们去看看,你的那位精灵王叔叔,给你准备了什么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