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上前帮他扯紧了外套,手有些发颤,“别在这等了,跟我回去。”
嗯。少年顺着他的手臂,握住他的手,瘦小的手心有点发凉,他轻轻蹬了一下地面,从椅子上滑下来,头发散乱了些许,很乖巧的答应着跟哥哥回家。
亚瑟拉着他,他就跟着哥哥走,踩着教堂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往外走去,高大的身影牵着略矮一截的弟弟走过教堂的一扇扇彩色玻璃窗,如果忽略这深更半夜的诡异的时间点,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一副兄弟温馨相处的图景。
一步,两步,砍杀恶魔的勇者的步伐今天显得有些虚浮无力。还没走到门口,亚瑟突然站住不动,深呼吸一口,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目怔怔的看着卢布卡的脸——那双眼仍然鲜红,根本不是他的错觉。多么希望再看向弟弟时能见到熟悉的灰色,这一侥幸想法被现实冲突得不得已熄灭。
魔王,魔王,魔王,这几个字和那个梦一起涌出来,挤满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的眼前,教堂骤然变了一副样貌,柱子变成残破的木板,椅子变成巨大的石块,大理石地面变成正在开裂的荒土,与梦里那个废墟别无二致。碎裂的地面让他一直往下跌落,他屏住呼吸挣扎着仰起头,只能看见站在上方的红色眼眸,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弟弟的容貌,红色的眼,他觉得自己一定见过他。恍惚好像与他交谈,接触。异物挤进自己的身躯,很疼,很涨,把他撕开,他拼命忍耐着不适和抗拒,无力充斥全身。恍惚无比确认那样的东西毫无疑问是某种性器官的温度,强硬地插了进来,烫热填满了自己的腹部.......那是乱伦,逼迫,强奸,那是惧怕,但他可悲的适应了,几个瞬间当中好像,他也止不住那发自内心源于性的欢愉。
抓住一点点残留在体内的感受用于回忆,亚瑟捂着头,可惜怎么努力也找不回一丝丝细节,就像是早上睁开眼把梦忘了个干净,但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梦。
性爱?梦?心脏发出痉挛般的警告,我在害怕吗,那可是卢布卡,直觉拼命叫喊着那是恶魔,那是魔王。但我知道啊,卢布卡只会是我的弟弟,找到他,救回来,他也一直在陪伴在左右.......找到?等等,对,梦里的和现实的,那是一个村镇。到底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快想起来。亚瑟感觉自己的大脑特别昏沉,不断的思考着,又时不时否决一些所思所想,成立一些新的猜测。
“哥哥.....为什么停下来一直看着我。”卢布卡拉拉他的衣袖,猩红眼睛不像梦里那样冷静淡漠,相反,和卢布卡应该有的神色一样,疑惑的看着他。
“刚刚一路上寻你,天又黑,眼睛有些疲惫。一会就好了,没事的。”
亚瑟不自觉地收了收被拉住的衣袖,摆脱了弟弟的手。又后知后觉的认识到行为的不妥,轻轻握回那只小手。
少年仰起头,往下拉了拉被牵起的手掌,示意哥哥低一点身子,神色忧虑,大概是想查看一下哥哥口中看不太清的眼睛。亚瑟低了点头,少年突然往前贴近,那张漂亮的脸顷刻放大数倍,眼睛贴着眼睛,亚瑟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都是那诡异的红,不断地吸附着他的灵魂,像要将他顷刻拽进深渊。
在什么时候,也是突然的贴近我面前,我闻到强烈的,刺鼻的血腥味。我想远离他,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贴上我,身躯温热,就是这样的眼睛,这样看着我。
亚瑟猛的后退,后知后觉的看着在原地错愕不已的卢布卡。
到底怎么了?卢布卡着急的对着亚瑟说。他看着哥哥恐惧着逃似的远离自己,无法理解现状。少年往前走了一步,亚瑟立马再次退后,卢布卡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四周,黑夜教堂里确实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少年看起来像是不太敢再靠近过来,只能楚楚可怜的站在原地,不断询问:
“哥哥,哥哥?为什么退后,你还是看不清?有这么难受吗。”
前进,前进,少年颤颤巍巍却压迫似地不断靠近。
“不是说先回家,突然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
亚瑟拔剑,对着卢布卡,当然不是措不及防的攻击,彩窗透过的七色月光照亮着剑芒,反射着周围的事物,勇者的剑就是一面细长尖锐的镜子,直直折射着那双红眼。
许墨江对视着自己眼里的鲜红,眯了眯眼。是因为这个啊。
好麻烦,到底为什么高阶恶魔的象征会是眼睛颜色的变化,每个世界的阶级都必须通过这样愚蠢的表象来彰显存在感吗。
此刻他丝毫不在乎身侧做出过激反应的勇者,许墨江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绚丽的,与其所代表权威相得益彰的色彩,也应该出现在他原本的世界。
“卢布卡,你是不是他。”
“你在说什么呢,哥哥?”少年眨了眨眼,这本该是应该表现的更茫然的时候,但相反,这下少年眼神里没什么疑惑了,他还诡异地笑了一下,那是一个极为蛊惑人心的漂亮笑容,在剑光的照应下格外艳丽,森然。
“阿卡,如果真的是你,原谅哥哥不能相信你。我必须把你先控制住,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突然出手抓住卢布卡的一边手臂,那双手的力气非常大,把卢布卡压制着转了身。
亚瑟在瞬间钳制住卢布卡。他握紧少年另一边手臂,他这瘦弱的弟弟好像如模样一般弱不禁风,双臂被牢牢紧固在后腰间,像是被捕的罪犯。
“为什么。就因为这点变化?”
“梦不会是毫无由来的,这次虽然关乎你,但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你不知道,哥哥,你根本不了解。我来这里就是寻求主教的帮助,我根本没有任何不适啊。只是眼睛变了,我没有变,没有一点变化!”卢布卡挣扎着,可惜只了解治愈术让他对上勇者没有半分胜算。
“阿卡,我知道的,我相信你。只是现在暂时的,在我们见到莱恩之前,我不能让你在主城随意行动,你要理解我,哥哥不会伤害你的。”勇者是这么说着,但力气丝毫不减。
“亚瑟!真的相信我的话,先放开我。”
“我相信,可是我的信任,它比不上任何一位居民的性命。”
“我疼....你松开手好不好,我不走,我们一起等主教回来。”
“莱恩叔,他在哪?”
“他让我在教堂等他,叔叔在城门口等着信使呢。哥哥你还记得吗,三年前我们救下的那个布达拉盆地旁的村落,又遇袭了,这信就是从那里送来的。”
“我真的不能放开你,对不起,你原谅哥哥。我们就在这等他回来,你还冷吗?先披上这个。”勇者很小心的换了只手抓着少年,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就要往少年身上披。
脏死了,什么都敢往我身上放?许墨江想着,面上也表现出厌恶,他真的不想在这和亚瑟僵持,可惜他确实摆脱不开勇者的钳制。
治愈术师真没用,要是他有些攻击能力,根据那位主教说的神力自相残杀就会死,解决一切不就是伸展一下身子的问题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恶魔?”
“我记得,就是这几天,你和我谈过魔王眼睛的颜色,你说是红的。那也是直觉告诉你的,对吗。哥哥,你真的有时候太一根筋了,只是虚无缥缈的感觉怎么就能让你这么相信?甚至大过你对我的信任,作为亲兄弟的信任,作为交付生死的队友的信任?”
“卢布卡,我只是让你在这里等候,暂时控制住你,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就这一次,只要得到莱恩的确认,我就带你回家休息。”
“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亚瑟,我的心会疼啊。你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哥哥,现在你把我当犯人一样扣押。”
“不是扣押......我只是想要救你,从魔鬼手里救回你。”
“你不就是怕我干出什么伤害到居民的事情,在你眼里,我的命比不上任何一人的命。”
“我没有这样想!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用自欺欺人,然后再来骗我了,哥哥。我其实一直知道,我们这几个人每天被救世主救世主那样喊着,不是圣人都要被逼成圣人了。谁会做出别的选择呢,如果我们中谁变成了像我现在这样的红眼怪物,最后都会害怕自己吧。关着自己?提防自己?你以为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吗。哥哥,因为我们几个都一样,牺牲谁都行,只要能救下哪怕多一两个人。”
许墨江看着眼前的亚瑟,想起了莱恩所表达的悲愤。光明女神牺牲少数拯救多数,对于勇者来说,牺牲弟弟拯救更多的人,也是不得不做出的正确选择吧?
他为什么先前在那个镇子里,没有杀了我,救下那些被我当成威胁道具的人类俘虏呢?
许墨江知道答案。
——都是杀少救多,当人的行为导致拯救时,他们会乐意拯救。当人的行为导致牺牲时,他们就奢求放弃自己的选择权了。人类生来拒绝一份血淋淋的责任,即使这份责任后面意味着对多数人的救赎。
失控的列车,你可以选择左边压死两人,也可以选择右边铁轨压死百人,谁都会选左边,人死的少些。左边和右边,就算你不选,仍然会从两个答案里实现一个。但是同一件事换个说法,你在站台上,可以推落站台上的两人到铁轨上,用他们的身体拦下列车,救下百人,这时候反而谁都不愿意这样做。
神祗无论如何都会为了更多人而推下去几个人。勇者当然不比光明女神,他只是人类个体,还是个慈悲又善良的好人。当他动一下会死几个人,他不敢动。当他制服一个少年,可以拯救全城的人,他会犹豫一会,不会很久,然后行动。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永远不会选择牺牲你的,阿卡,就算你真的变成恶魔,我就算去闯刀山火海,也要找到办法把你变回人。”
“在这之前,你也会关住我。为了防止我伤人而把我隔离。不要觉得我说的冰冷,你就是会这样做,然后你会告诉我,你只能这样做,就像现在一样。如果没有方法能救我,那么这样的囚禁就是一辈子为期限。”
“...................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卢布卡。”
少年突然轻松的笑了笑,几声沉闷的笑意好像藏着复杂的情绪,汹涌袭来,把亚瑟紧绷的神经笑的更加惊颤。
“没事的,哥哥,我不会怪你,我只是会难过。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也要原谅我,理解我的心情,我真的不能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眼睛每晚都会有变化。哥哥,从我发现那一刻,我就非常,非常害怕.......不敢和你说,就是怕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亚瑟原本非常坚定,听了这几句,立马软下心,他甚至想立刻放手,抱一抱卢布卡,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根本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对他。
可是他做不到。他一直很难做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卢布卡,对不起.........”
于是他只能忏悔,不停道歉,好像这样就能舒缓内心的痛苦。
少年的眼中稍微露出几分嘲弄,在月色下朦胧不清。你说这是一个怎样矛盾的人呢,这么坚韧,又这么懦弱。想要守护一切,又不愿意自私的去守护自己最在乎的亲人。
所有人都该为勇者默哀,因为听着勇者道歉的少年,勾了勾嘴角,这一串的道歉实在有些悦耳。在这一刻,许墨江对亚瑟的兴趣增加了许多,他在考虑是不是该把哥哥留在三人中最后杀死,他这么有意思,直接杀了多少有点可惜。
到底谁是被钳制住的那个人。
眼见亚瑟近乎神经质的嘟囔着对不起,双手却毫不松懈的拉紧自己的手腕,揪的生疼,少年想着,应该差不多了。
“不要说了,亚瑟。”少年的声音很冷,亚瑟楞住了,突然非常想看看少年的脸,他无比想要确认,说这句话的到底是卢布卡还是梦里的他,可惜少年反手被他紧固,根本看不见正面。
“几句轻轻的对不起,无法减轻任何痛苦。我记忆里的哥哥一直是顶天立地的,而不是一副这样的,敢做不敢当的失魂落魄模样。”少年稍微佝偻着背,缩了缩本就瘦小的身躯,这一刻显得那么脆弱。但在亚瑟眼里就是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墙。
“我刚刚说了很多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用担心我,因为那些都不会发生!”他又改回卢布卡惯用的语调,温柔地安慰着哥哥。
“——我根本不可能是恶魔,也不可能伤害一个人!我可是治愈术师,我能做的只会是救人,我也只愿意救人。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该带我去找莱恩啊,早一些证明我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就早些回家,然后......然后还不能休息呢。我要先去把你的药熬上了,你的腿要好,一天都不能断我给你开的药。”
亚瑟的眼里稍微恢复了些许神采,他仿佛都已经能看见他们安心回家,卢布卡在药炉旁边磨药,他看着他熬药的场景。
他的神志被这样美好的幻觉侵蚀,慢慢地,坚定的决心不断软化,“好,好,我们早点回家,我可以现在和你去城门口找莱恩,但是,很抱歉阿卡,我仍然不能放开你。”
“没关系,哥哥,不用再道歉。你就这样拉着我吧,晚上没人能看见的,我们走快点,快点找到主教,这个噩梦就都结束了。”
他们即刻动身,终于踏出了教堂,哥哥押着弟弟,特地避开了大路,选了一条快速点的,也偏僻一些的小路,走到了主城希诺格拉的大门口。
亚瑟牢牢抓着卢布卡的双臂,一只手拿出一块金属令牌,没有像伊丽莎白开城门那样燃烧掉整块牌子,城门如同有着感应装置一样,一见到令牌,沙哑作响的自己打开了。
往外走出大门,却没看见本该在此的主教莱恩,城外荒无人烟,四处黑到如同墨染,树林里只有动物偶尔动一下发出的沙沙声。
亚瑟立马察觉到不对,翻手分开少年的双臂,正要以膝击冲撞少年的腰部让其伏倒在地,少年的手中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漆黑的手枪,和夜色融为一体。
砰。
硝烟味四起,少年的手腕剧烈抖动,后坐力像是要把这双手拽拉到高空,但这当然不会给勇者造成太大的困扰,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不出两秒,重新稳定住少年的手腕,甚至比先前定的更加牢固。
“你想干什么!”勇者的声音带上了凶狠,这又是许墨江没有听过的,也从来不会对弟弟说出的语调。这才是战场上的杀神对恶魔亮出的剑锋。相比起温柔的亚瑟,许墨江对这样汹涌的气焰更感兴趣。
“你又想干什么?!”带着兽性的低吼在身侧传来,一阵飓风从四面八方往亚瑟身边聚集,每一丝风力都像一柄刀子在割磨着勇者的皮肤,在少年这却换了一副模样,轻柔的吹过,毫发无损。
一个魁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不远处,他抬腿跨步,下一秒凭空就出现在两人面前,红黑色铠甲,染着烈火的巨斧,躁动的血气,那是高阶恶魔——魔将布拉格。
“好,好得很,好一出里应外合。我弟弟到底在哪?!”亚瑟抽出剑直直砍向布拉格,巨大的力量让空间发生畸变,勇者之剑闪着荧光,仿佛在呼应它主人的愤怒。
砰砰,就在这时,少年又开了两枪,耳鸣声在脑海中响起,配合着少年的动作,布拉格先抬起斧头,挡住被手枪后坐力牵引的有些摇晃的剑,以斧柄勾住剑刃,往外一抛,亚瑟为了稳住脚,先把心神放在应对斧头上,再加上飓风四起不断干扰,少年轻轻一甩,就把勇者几乎用着全力紧握的手给甩开了。
少年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眼看就快要隐入树林的黑暗,亚瑟想追,但奈何魔将把他的剑僵持在原地,他暂时无法脱身。
“稍微放一放,拉个长线,再起勾。”布拉格脑海里突然响起许墨江的声音,他心领神会,特地露出个破绽,让勇者抓住机会,离开了城门,直追少年。
勇者的速度当然比卢布卡快上许多,一剑劈空,却稍微蹭到少年的手臂,袖子被剑气完全撕裂,亚瑟给他披上的那件外套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少年白皙的手臂从破损的衣袖间露出来,也有道明显的剑痕,正缓慢涌出献血。
少年往外奔跑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抬手握住伤口处,一阵亚瑟熟悉的生命能量涌出,那道伤口一下子就愈合起来,恍若当初。
亲眼所见魔将在少年的呼唤中现身,亚瑟再犹豫,也只能承认眼前看似是弟弟的少年此刻到底是谁。
红眼的,梦里的,他憎恨的,恶魔的王。
于是早该在村镇就对准少年的那把剑终于出鞘,毫不犹疑的砍下,目的唯有夺取生命。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可跑不过他,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死在这里啦。”少年笑嘻嘻的说了句,狮鹫的身影即刻出现,砍向勇者。“谨遵您的命令。”
布拉格差不多高出亚瑟一个头,体型更是壮硕数倍,但两道看起来差距悬殊的残影,在此处不相上下的轰击,一会分,一会和,僵持不下。
可惜平时都在支援亚瑟的生命能量,今天是他的敌人。卢布卡又藏身在树林里不知何处,莹绿色的光芒从各个角落亮起,汇聚到魔将身后,每当勇者好不容易见招拆招让高阶恶魔收下几剑,那些治愈术就会无穷无止一般作用在布拉格身上。
这明明应该是勇者小队才有的待遇,眼见的现状让亚瑟感到一阵讽刺与悲凉,他直到此刻才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他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自己的弟弟。
“卢布卡被你们囚禁了,还是他已经死了。”
“哥哥,囚禁不是你想干的事吗,就算是勇者,也不能把恶事都推到恶魔身上吧。”
卢布卡的声音带着轻笑传荡在森林里,如妖如鬼,布拉格豪爽的大声一笑,一边不落下一丝进攻的机会,一边帮腔着说:“对啊!什么囚禁关押,要杀就杀了,只有你们这些伪善的人类会干出囚禁这种事。”
“..........”勇者沉默不语,猛的拿出那块令牌,令牌立刻开始发亮,少年宛如刺客一般从阴影中冲向前,手上扣动扳机,砰砰,两枪正中勇者的手腕,亚瑟闷哼一声,手顺着冲击力被带飞,那枚令牌掉落在地,失去了越来越明亮的光。
少年还想给他的脑袋来上一枪,亚瑟立刻锁定了他的位置,犹如导弹一般直直冲击过来,一手拿剑狠狠弹开布拉格的斧头,另一只手也像是完全没有受到枪击那样,就要抓住少年脆弱的脖子,少年猛然后退,再次隐入黑暗,不给出一丝动静。
亚瑟只能重回和布拉格战斗的主场,他们打的越来越激烈,许墨江轻盈地站在一棵树顶端,看戏那样看着惨烈的战斗,当然是亚瑟越发显得惨烈,生命能量一直都在治愈他的敌人,看着在底下苦苦顽抗,浑身浴血的金发勇者,许墨江挺想用戒指变出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看,可惜废物戒指刚刚做了这把枪,这会还要等挺久的冷却时间。
终于,亚瑟倒下了,身上数不清的伤痕,鲜血沾染了英俊的面容,让其变得肃杀凶恶。反看布拉格,肉眼可见的伤都微乎其微,而且都有着正在痊愈的迹象。
“停了。”布拉格一听,立马放下准备砍出最后一击的斧头。
“杀了就什么都不会记得,光明女神这事干的还是很漂亮的,确实省心。但是他刚刚做的那些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啊,失忆?太便宜他了。”
“布拉格,带着他,和我回城堡。”
“好的,大王。”
“我很好奇啊,明明我在这失去了所有魔王的力量,你为什么还要听我的呢,杀了我,夺了位,不好吗?”少年轻描淡写的问了句让布拉格浑身颤抖的话。
许墨江不担心利维斯特会叛变,但是布拉格不一样。
武力至上的恶魔不一定真的怀有他口中的忠诚,当压制他的力量消失了,也就是他反戈一击的时候。当然,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下场会比某位勇者还惨上许多。
先前在莉莉丝那里用恶魔实验治愈术法,特地让他看了看这把枪,就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威胁和警示。一把小手枪当然无法完全钳制住堂堂魔将,但这会让他在倒戈时增加几分犹豫,他会思考,许墨江会不会还有其他更厉害的闻所未闻的器械让他落败,而这几秒钟的踌躇,对于许墨江来说已经足够了。
许墨江随时欢迎他的叛变。
刚刚很少在战斗中现身,除了规避亚瑟的袭击,同样也是防备布拉格。
他早已有计划,就算布拉格没来,或者布拉格叛变,他也有的是办法给自己争取时间去到魔域,恢复力量,再慢慢算账。
先前让勇者追出来,离开主城门口,也是怕他第一时间联系药剂师和法师,这两位只要加入战局,形式会立刻发生改变。
当然,真要是那时候,他们信卢布卡还是信亚瑟?
许墨江在发现自己眼睛改变之后,就特地没有让眼神颜色变回去,一是为了把亚瑟引出城门把他活捉,二是为了,当有别人看到这一幕,他可以立刻变更眼睛颜色,一口咬定亚瑟已经疯了,蓄意伤害自己。
他的局一向做的细致,在原世界也是这样。他谈的那些个小情人,比那位警督官高的大有人在,还不是照样玩腻了就丢,正是因为他有随时控制住这些人的能力。
“属下冤枉啊,大王。您不用怀疑属下的忠诚,我会证明给您看的,时间会证明给您看的。”
“我认下您,就不会干出所谓背叛。就算您抛弃全族,我也跟着您,我才不像这卑劣的勇者。”
布拉格变成狮鹫模样,卑微的低头,请他的王踩上自己的身体,回归魔域。
“是吗?”少年闲庭信步的踩上地毯一般的狮鹫毛发,随便坐下,撸狗一样摸了摸高阶恶魔。“你觉得我要不要相信你?”
“当然!我发誓,绝没有一句欺瞒哄骗之词。”
“你刚刚说了,只有你们这些伪善的人类会干出囚禁这种事。”
“真巧,我也是人类,正打算囚禁我的哥哥呢。这就是你说的伪善吗?”
“哎呦,王啊,您这是圣光烛照,大善之举!全魔族都要跪下磕头感谢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