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依赖越轨ABO > 07凭什么帮他洗碗
    金属的铁门吞噬了秦深。

    没有情绪。

    没有一句早点回家的承诺。

    那双眼只是安静地,消失在缝隙之中。

    电梯运转的闷响过后,空气骤然被抽干了,方淮仍看着那个方向,肩膀无力支撑,塌了下来。

    屏上的数字来到了负一层,耳边似乎听到“叮”的一声,随后连闷响都消失了。

    无声的寂静,或者是剧烈的耳鸣,分不太清。

    “你还好吗?”一道声音隔着层雾,传了过来。

    方淮尝试转过头去,望向声音的方向,可是眼前是黑的,看不真切。

    “没事。”他把头转了回来。

    视野一片漆黑,和凌晨没差。他熟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卧室内有股熟悉的气味,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心骤然安定。

    空气开始发紧,那阵味道沉淀下来,也许是风把门关上了。

    小腿踢到了硬物,他摸了摸,确认是自己的床,爬了上去。又把手伸去某个方向,在半空摸了几下。

    意料之中的金属触感没有出现,反而有些热,棱角分明,像是人的指骨。

    这显然是一种幻觉,秦深已经走了。

    热源马上弹开,手指空了一瞬,下一秒,金属的把手打在他掌心,他顺势握紧,将抽屉打开。

    手腕被卡在抽屉边上,他张开手,努力动着手指,细腻的天鹅绒质感在指腹刮过。

    不,不是这个。

    指尖有点麻了,他摸得有点久,终于摸到一个光滑的东西,是药瓶。

    他夹起药瓶,但瓶子被抽屉卡住了,怎么也拿不出来。他用力抽了几下,突然间阻力又消失了,好像有谁把抽屉拉开了。

    方淮长舒一口气,拧开盖子,可是怎么也拧不了,手臂酸软。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

    瓶子突然发力,自己开了,药盖飞走,这也不是他现在该管的。

    他直接捏起两颗药,往喉咙里塞。

    药不苦了,可是没有水,噎得慌,他使了点劲,用舌根把药片卡进食道。

    空气像被什么东西拨开了,有气息打在他脸上,睫毛被吹得扇了起来,他没动,只是待在原地。

    先把药吞下去再说。他用力地吞咽着。

    封锁的耳膜终于破开了些,他听到声音,像从水底传来的,有些焦急的声音,可能是溺水者的呼救。

    手往床上压了压,手背硌到什么硬物,他摸了摸,一道道棱。

    原来盖子没飞走。

    似乎有什么东西碰了他的手指,轻轻一拨,盖子又摸不到了。

    他的盖子去哪了?

    他抬起头,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薄荷味,但很狡猾,第一口伪装成无害的玫瑰,等他再闻一口,才接收到那阵清凉。

    秦深留下的气味被冲淡了。

    这么可恨。

    他张开嘴,想驱逐这股陌生的气息,可是药片还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

    “啵”地一声轻响,耳膜一疼,黑朦渐渐消退。

    一条麻绳出现在视野里,像是头发。

    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好奇,这么长,能勒住脖子吗?

    麻绳的手里还拿着一杯水,另一只手上有个白色的圆盘,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是自己的盖子。

    他想指责麻绳乱拿他的东西,可是瓶盖很重,现在至少不在他手里,让他能轻松些。

    看了一会,他朝水杯伸出手,但麻绳不让,轻而易举地绕开他的手,杯口凑到他嘴边。

    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温热的蒸汽覆了上来。他趴在床上,把头仰高了些,用牙齿叼着杯沿,让水能流到喉咙里。

    水温刚刚好。

    下巴有条冰凉的线在蜿蜒,又被擦去,他顾不得这么多,只是将水流压进食道。

    粘在一块的食道被冲开了。

    似乎听见药片掉进胃袋的声音——咕噜一声。

    感官骤然冲回身体。杯口移开了。

    方淮定了定神,看见一只泛着青筋的手,掐着他的下巴,让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吞咽不下的水从拇指一路滑去,流到那人的腕间,缓慢地滴了下来。

    喉结滚动的声音响起,但不是他的,只是离得很近。

    “噔”地一声,他探了探头,盯着异响传来的方向,白色马克杯被随意地放在地上。

    杯子旁有一双半跪的长腿,穿着条白色运动裤,膝盖顶着他的床沿。

    再往上看,一件米驼色的毛衣蹲在他身前,看起来很大只,和他离得有点近。长发像麻绳一样,斜斜地垂在胸前,有些凌乱。

    一根发丝刚好沾在脖子上,被喉结带着,动了一下。

    是周虔。

    鼻尖传来一阵蒸腾的热气,薄荷玫瑰香。

    “好些了吗。”

    周虔又凑近了些,那几缕黑发晃荡着,发间的香气打到脸上。他猜周虔连洗发水都用薄荷味的。

    “没事。”药已经吞下去了。

    下巴一紧,他才发现周虔还保持着掐的姿势,那根手指缓缓松开,在皮肤的边缘贴着蹭过,有些粗糙的触感。

    “再喝一口?”周虔低声问。

    “你回房间吧,我没什么事。”他半睁着眼,垂下视线。

    周虔仍保持半蹲的姿势,肩线隐隐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发力,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但宽阔的肩缓缓挺直,膝盖分开抵在床沿,那股被圈住的危险感消失了,好像重新变得温顺起来,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睡吧,好好休息。”低沉的声线说着,过了几秒,突然笑了。

    他抬起头,那双狭长的眼里很复杂,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兴味。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方淮懒得再看,既然他这么说,就干脆翻了个身,在枕头上躺好,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毛衣安静地摩擦着,他猜周虔是站了起来。一双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收回去。

    闷闷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没穿拖鞋,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像他一样。

    方淮把被子拉高了些,掖在下巴和脖子之间,紧紧地围住。

    门开了,又轻轻地关上,合页发出压抑的低响,脚步声远离了。

    薄荷玫瑰味渐渐消散,可是空气已经浑浊,再也回不到以前。

    他闭上眼,呼吸被闷在被子里,一下又一下。

    房门外的动静钻到耳朵里,还有水声。他突然想起碗还没洗完,所以周虔这是帮他洗了吗?

    心里突然提了起来——周虔知道哪块布是拿来擦水痕,哪条布是擦桌子的吗?

    知道锅要怎么洗吗?知道他平时习惯把碗都放在哪儿吗?知道碗叠起来的顺序吗?

    周虔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帮他洗碗?

    凭什么在他的领地里,踩着秦深买给他的柚木地板走来走去?

    水声渐渐停了,碗碟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传来,他睁开眼,出神地听着。

    他相信秦深对周虔没有别的心思,发情期的时候,秦深明明这么……

    怎么可能会喜欢Alpha。

    但他忍不住去想,这座房子,明天还属于他吗?

    如果周虔把碗摆乱了,这里还是方淮的家吗?

    陌生的脚步声在家里响起,周虔似乎在打电话,路过他房门时,把声线压得很低,可还是能听到。

    被子已经被呼吸浸热了,他钻进被窝,假装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在被窝划出的结界里,外界所有声响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流涌过的声音。

    视网膜还留了些残影,他看到秦深打开门,探了探他的头。可是他知道那不叫残影,顶多算大脑的呓语。

    他的脑子在给他播放不存在的画面,而他安静地看着,一边在想,秦深正在干什么呢?

    到机场了吗?应该到了吧。

    可为什么手机响都没响过呢。

    不想和他说话,那就发短信吧。

    一条短信而已。

    能值多少钱?

    他打开手机,惨白的光直直地刺到眼里,照亮整个被窝。

    眼前骤然冲出绿色的光影,他紧闭双眼,等绿色逐渐褪去,才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荒谬得有些不真实。

    居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把头钻出被窝,呼吸着新鲜空气,看向窗外。今夜是个星星明亮的夜晚,那么多星星在夜空流浪,不差他一个。

    药已经吃了两颗,足以让他任性一次。

    他只是想看秦深一眼,就现在。

    念头一冒出来,连被窝都感觉过热了,方淮猛地把被子掀开,翻身下床。脚底下是冰凉的触感,可他觉得很兴奋。

    好像回到了童年的冬夜,凌晨三点,在窗台上呆呆地望着秦深的窗户。

    然后那扇窗户突然开了,秦深把玻璃敲响,远处的烟囱仍在低沉地响着。

    他打开窗,凌晨的风涌了进来,大口大口地灌进肺里,头发被吹得看不清。

    整座城市在窗外熄灭了,留下一个勉强运转的壳,零星地有几盏灯火,不知道是给谁留的。

    机场的灯光,应该彻夜通明。

    他拿起手机和门禁卡,没管那几撮头发,冲出房门,在走廊上小跑着。

    余光里的碗架,被摆得整整齐齐。

    客厅已然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尽头的光,入室花园还开着灯。

    方淮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留这一盏灯,应该没有。

    谁会给他留盏灯呢。

    他微微喘着气,“啪”地一下,向电梯按钮拍去。

    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响了,射灯的光打在显示屏上,数字一格格跳动着,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在这时冲出家门。

    “叮”的一声,他冲进电梯,按下关门键。

    一丝薄荷味从门缝溜了进来,和他一同被困在电梯里。电梯缓缓下降,带来失重的错觉。

    电梯停了,开门的那一瞬间,风声骤响,身上的居家服飘了起来,裤腿被吹得鼓鼓囊囊的,打着摆子。

    衣角上的小猫被吹得七荤八素。他揪了揪下摆。

    走出电梯,拖鞋重新踩在地面上,他打开打车软件。凌晨的出租车不多不少,等了一会儿,终于打到一辆,司机还有五分钟到。

    反正也是没事干,他无聊地刷新着短信,灰白色的圈圈转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收起手机,转身抬起头。

    灿烂的夜星下,只有一扇窗还亮着,好像是他家。

    他用手指一根根地数了过去,发现那扇窗户是他家的客卧。

    周虔还没睡?

    “哔哔”两声,他立马转过头,车到了。

    他想打开车门,可是没看见把手,一头雾水地弯下腰。

    “摁下去,摁下去!”司机摇下车窗,有些暴躁地喊。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摁了好几下,把手终于弹了出来,长呼一口气,他挪到后排。

    “手机尾号!”司机操着浓重的口音问。

    “啊?”他愣了一下。

    大脑在飞速地回忆着,但一片空白,号码数字或是别的东西连不成串——药物副作用之一。

    “手机尾号!”司机又问了一遍,好像他说不出来就不许走。

    隔着厚重的车门框,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窗户的方向。

    “2836。”他终于想了起来,关上车门。

    客卧的灯,像是护送他上车一样,啪地熄灭了。

    “安全带安全带!”暴躁的司机说着,手指一拧。

    车内响起土味的情歌,窗外的景色开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