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玄幻小说 > 无尽大陆——光痕之子 > 第四章——《帝国动荡》
    风吹在脸颊上的时候,阿拉里克能感觉到未愈合伤口的紧绷。药味混着血味,被寒气拉得又薄又远。他坐在灰羽背上,把马鬃握得稳,却不敢用力。大腿外侧的箭伤仍在跳动,肩口的撕裂时不时往上攀一GU疼痛,让呼x1变得不均匀。

    灰羽小心地迈着步子,b平常更慢。

    它似乎知道主人的每一次皱眉都代表什么,也知道这段路不容停留。

    将军营地已经在身后越来越远。

    阿拉里克没有回头看。

    托尔被带回去的时候,小孩一直回头望着他,但阿拉没有让自己多看那孩子一秒。他知道托尔有安全的地方,而他的路没有。

    雪落得很轻,却b昨天更冷。

    远处的山像是被雾吞掉,只显现出模糊地轮廓。

    阿拉里克把披风往前拢一些,呼出的白气在风中断成几段。他试着让注意力落在地面上,在雪层下辨认那些快要模糊的痕迹:深深浅浅的刮痕、泥被y物压出的折线、偶尔被风吹起的枯草末端。

    他不是专业的追踪者,但此刻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

    灰羽忽然停了一瞬,耳朵朝左侧抖了抖。

    阿拉里克抬头,目光顺着它的方向看去。

    林带边缘空无一物。

    只有风在树枝之间轻轻拨动。

    他没有说话,却在心里确认——

    那个人影还在。

    猎人的脚步一向轻,不会被发现。

    b昨夜浅一些、b早上更远一些的气息,都让阿拉里克感觉得到。

    灰羽往前,再一次轻轻踏下雪地,回到原本的步伐。

    阿拉里克抚了抚它的鬃毛,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走吧。”

    雪路不断延伸,一直往北。

    天空灰白,没有方向感。

    世界像是一张被静默拉开的布,所有声音都沉在底下。

    阿拉里克的思绪在这种寂静里变得锋利。

    他想到父亲倒下的画面,想到艾薇和塞恩被带走的那一瞬间,也想到昨夜猎人清冷的声音:“不想看到小孩Si。”

    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跟着。

    也不知道猎人会跟多久。

    但那道远远的影子,不知为何,并没有让他感到危险。

    反而让这片空旷的雪路不至于完全把他吞掉。|

    灰羽在风中发出一声低鸣。

    阿拉里克握紧披风。

    继续他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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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林的深处传来细碎的铃声。

    阿拉里克让灰羽停下,抬起头。那声音并不急促,更像是被某个疲倦到极点的人随意敲打出来的节奏。片刻后,一个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商旅队从弯曲的林道出现,马车帘子半掀,露出上面覆盖着雪的麻袋,身旁的人缩在厚皮衣里,眼神警惕。

    他们看到阿拉里克的时候,马上拉紧缰绳。

    其中一人皱眉:“哎呀,你脸sE可不太好啊,这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阿拉里克没有立刻回答,只轻轻拍了拍灰羽的脖子,让它保持平稳。他能看出商旅队的人并非善意或恶意,只是被混乱的局势b得过度敏感。

    “遇到盗匪。”

    他简单地说。

    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近可多了不少啊。”

    “北岭这边本来就不太平。”

    “现在更乱了。”

    商旅队长叹口气,把披风往身上又裹紧一些。

    阿拉里克能感觉到他们的紧张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整个帝国北部都在摇摇yu坠。

    沉默几秒后,商旅队长开口:“孩子,你独自一人……是要往北岭去?”

    阿拉里克点头。

    商旅队长皱得更深:“北岭山道最近封了一半,听说帝国的巡逻队在上面搜索什么东西。我们也不敢靠太近。”

    另一人接话:“也有人说,是在找什么‘失踪贵族’。”

    随后压低声音,“也有人说,是皇都那边出了事……”

    阿拉里克的呼x1顿了半秒。

    “皇都?”他问,“怎么了?”

    三人同时沉默。

    商旅队长咬咬牙:“都是谣言。有人说皇帝重病,也有人说贵族在争权,还有人说是宗教闹的。你知道的,冬天里消息走不快。”

    另一人补充:“皇g0ng最近加强巡逻,还禁止普通人接近外墙。有些人说……皇帝在准备什么大动作。也有人说,他根本没露过面。”

    消息不多,但很杂乱——像是有人在刻意遮掩什么。

    阿拉里克没有继续问。他知道这种时候问再多也没有意义。

    商旅队似乎也意识到他是个不多话的人,于是只提醒:

    “你要往北走的话……小心点。如果路上看到动静,不要停。”

    阿拉里克点头致意:“谢谢。”

    商旅队从他身旁经过时,车队最后一个人突然望向远处树林。

    “……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人?”

    阿拉里克微微抬眼。

    树林深处,只有影子。

    那道影子静得像树的延伸,但阿拉里克知道——

    那是猎人。

    商旅队的人不敢久留,立刻收回视线。

    “雪路最近怪得很,”那人嘀咕,“我们先走了!”

    铃声重新响起,商旅队匆匆离开。

    风雪把他们的足迹迅速擦淡。

    树林里的影子并没有靠近,

    不是敌意。

    也不是保护。

    更像是在确认:

    “你还能走多久?”

    风声再次填满空白的雪路。

    阿拉里克抬起脸,让冷气划过伤口,让自己保持清醒。

    前方仍然是一条漫长的路。

    世界也在悄悄变得更乱。

    但他没有停。

    灰羽也没有停。

    那道影子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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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层将整片天空朦得发暗。

    阿拉里克循着山脚的雪道,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排低矮的木屋,屋檐下挂着冰凌,像锋利的刃指向地面。那是北岭的哨所镇,一个守在山脉口的小聚落。

    灰羽走得很稳,但每踏一步都像在权衡地面是否安全。

    阿拉里克呼出的气在空气里凝成白雾,他按着腰侧的伤口,用力让呼x1保持平稳。

    “再撑一会。”他对灰羽说。

    镇外的空气明显更紧绷。他刚靠近,守门的两个士兵便抬起长矛挡住前路。

    “停。”

    矛尖冷冷指着他,“通行证?”

    阿拉里克抬起左手,指向挂在x前的将军临时通行牌。

    那是他离开营地前被塞到手里的。

    士兵看了一眼,皱紧的眉头稍微松了一点,却仍保持警惕:

    “你从哪来的?为什么是单独行动?”

    阿拉里克的声音很轻:“北边林子。”

    “林子里?”另一个士兵嗤了一声,“最近失踪人口全跟那边有关系。你没遇到什么?”

    阿拉里克的沉默让空气顿了一下。

    士兵互看一眼,其中一人低声道:“进去吧。可别乱跑,镇里最近不太平。”

    灰羽迈步,阿拉里克顺着街道而入。

    一进镇,他就感受到一种不同于雪林的冷——被一种不安的情绪笼罩。

    镇上的摊位只有三四个开着,卖的都是gy的面饼和粗糙皮革。

    店家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可能带来麻烦的狼。

    阿拉里克没有停,只是继续往镇中心走。

    一路上,墙壁上贴着一张张纸。

    纸张的边缘被风撕裂,墨迹被雪化得模糊,但仍能看到:

    “失踪儿童:最后出现地点——北岭。”

    “年轻男子失踪,家人寻人。”

    “如有线索,请向哨所回报。”

    还有几张纸被撕掉了,只剩下角边和钉孔。

    有人在试图掩盖数量,也有人不断增添新的。

    阿拉里克停在其中一张前。

    纸上的nV孩眼睛圆圆的,笑容有点害羞。

    她和艾薇差不多年纪。

    他的指尖微微缩紧。

    街道深处的酒馆门口有几名士兵在交谈,其中一人声音低沉但带着疲惫:

    “又少了三个孩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九起了。”

    “上头说可能是山贼,但……你看看那些痕迹,普通盗匪能做到?”

    “皇都现在也乱成这样,他们指望我们解决?”

    阿拉里克听见“皇都”两个字,步伐稍停。

    士兵察觉到他,看他一身血痕和疲倦,不耐道:

    “你有事?”

    阿拉里克摇头:“只是路过。”

    士兵上下扫他一眼——

    看到了刀柄,也看到灰羽的眼神。

    他皱眉,却没有继续盘问,只道:“酒馆在前头。想休息的话,就少讲话,别乱打听。”

    阿拉里克点头,牵着灰羽走过。

    酒馆外的风铃在风里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却无法冲淡空气里的沉重。

    门推开的一瞬间,一GU陈旧酒味和Sh木头味迎面而来。

    里面的人不多,却全都抬起头看向他。

    十分警惕,

    像是每个陌生人的出现都可能带来不好的消息。

    他把灰羽系在窗下的木柱。马没叫,只是安静地察看四周——它的耳朵仍在抖。

    阿拉里克进门后,所有目光才慢慢散开。

    店主沉默地递来一碗热水。

    阿拉里克点头:“谢谢。”

    店主看了他的伤口一眼,低声道:

    “北岭那边……最近没人敢去了。”

    阿拉里克握着碗,问得很轻:“为什么?”

    店主眼神闪了闪,靠近一点。

    “有人被抓了。孩子、nV人、甚至商队的人……全都往同个方向消失。”

    阿拉里克喉咙发紧,但没有表现出来。

    店主又压低声音:“听说皇都也开始乱了。传言多得很,但你可别信以为真。有人说大贵族互相残杀,也有人说皇帝在清洗神官……但我看啊,这些都是掩着真正的问题。”

    阿拉里克抬眼:“什么问题?”

    店主犹豫片刻:“……有人往北岭山里...抓人。”

    空气像被风卡住。

    阿拉里克的指尖慢慢收紧在碗边。

    店主看他神情变化,刚想问点什么,却忽然望向门外,压低声音:

    “……你后面那个人是你同伴?”

    阿拉里克愣了一下,转头望向窗边。

    一道熟悉的深sE斗篷影子在门外停了半秒——

    然后消失在雪光里。

    阿拉里克没有回答,只轻轻放下空碗。

    “我得走了。”

    店主想再说什么,但看见他眼里的决意,最终叹气:“保重。”

    阿拉里克牵起灰羽。

    酒馆的门在他身后合上,剩下的风声轻轻敲着窗。

    街道依旧冷。

    墙上的寻人贴纸在风里颤动。

    远处的树林里,那道影子静静地站着,像是风的一部分,

    又像是雪的一部分。

    阿拉里克没有叫他。

    猎人也没有靠近。

    但两人的距离——

    b昨天,又近了一点。

    阿拉里克刚牵着灰羽走出酒馆,风突然从街道深处掠过,把一张寻人告示吹到他脚边。纸上那nV孩的笑容已经被风雪模糊成一片白。但底下那一行字,仍清晰得扎眼:

    「最后目击地点:北岭山路。」

    阿拉里克睫毛轻颤,他蹲下指尖按着纸的边缘,想抓住某种要被带走的希望。

    身后传来少年低低的惊叫。

    “你看——又贴了新的!”

    一个年轻的镇民正把三张新告示钉上墙。他的手抖得厉害,钉子敲了三次才钉牢。阿拉里克侧过头,看到了三张新的失踪名单——全是孩子。|

    年轻镇民神sE紧绷,忍不住朝他靠过来,轻声说:

    “别往山里走。那边……失踪的人太多了。”

    阿拉里克没有回答。

    镇民看着他腰间的反曲刀,又看见他身上伤痕,一瞬间似乎想劝阻,但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只说出一句:

    “如果你非要往北走……那最好别在天黑前还在外面。”

    阿拉里克点头。

    但他们都知道,他才不会听。

    灰羽刚踏出镇口,四名帝国士兵匆匆从另一侧赶来。

    步伐急、呼x1乱、像是刚卷入什么麻烦。

    “你们看到一个穿黑斗篷的人吗?”

    领队的语气紧迫,不带客气。

    阿拉里克眉头轻皱:“没有。”

    士兵互看一眼,压低声音:

    “他说要‘找交货的路’……疯子。”

    “皇都现在已经够乱了,还遇到这种人……”

    阿拉里克的手顿了下。

    “皇都……怎么了?”

    士兵像是意识到说太多,把长矛横在身前:“与你无关。离北岭远一点。”

    说完便匆匆离开。

    雪被他们的靴子搅起一串急躁的痕迹,很快又被风抹平。

    阿拉里克望着那方向。

    “交货的路”——盗匪说过。

    托尔说过。

    酒馆里的人也提过。

    这三句不相关的话在此刻重叠成同一种答案。

    弟妹……一定被带去了同一个地方。

    灰羽低低发出一声鼻音。

    阿拉里克握紧缰绳。

    他正准备继续前行时,

    风突然变向。

    像是从林子里拧出的冷线,沿着街口直直卷来。

    阿拉里克的直觉b思考更快,他立刻转头。

    那一刻,他在雪影交叠的一棵枯树旁,看见了,

    猎人。

    他并不是走出来的,而是站在那里,像影子被风吹得稍微显形。

    斗篷低到看不见脸,只露出一点在Y影里发亮的绿sE眼睛。

    阿拉里克没有靠近。

    也没有问。

    猎人的指尖抬了抬,像是在示意他看地面。

    阿拉低头。

    雪地被踩出一串凌乱的脚印,那脚印很新——

    像是刚刚有人飞快跑过此地。

    方向:直往北岭。

    阿拉里克抬起脸,目光与猎人隔着几十步的风相撞。

    猎人什么也没说。

    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斗篷,像是压抑着什么。

    下一瞬,他朝北岭方向迈出一步。

    阿拉里克也同时拉动缰绳。

    灰羽嘶鸣,朝北奔去。

    猎人没有追上,也没有落后太多,只保持着那个既远又近的距离。

    镇子在背后,消失在雾气里。

    风声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紧迫。

    帝国正在变得混乱。

    北岭正在吃人。

    阿拉里克不知道前面会遇到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那一串脚印太新,太急迫,太像是有人正把弟妹拉向一个他必须赶到的地方。

    猎人在后方的影子轻轻移动。

    没有发出声音。

    没有靠近。

    却b任何声音都更有力量: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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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的夜晚永远b任何地方都要安静。

    寝殿外,十二名禁卫军立成两列,他们的盔甲上没有尘灰,红sE纹饰在灯火下微微反光。

    殿门紧闭,窗棂被厚厚的帷幕遮住,像一座被刻意隔绝的孤岛。

    g0ng内的侍从本应此时更换夜灯,但今晚没有人进出。

    走廊上只剩灯芯燃烧的声音。

    ……然后,那声音也突然停了。

    一阵微不可察的风,从g0ng殿深处掠过。

    不吹灭灯,没有声响,也不带任何方向感。

    它只是出现过,然后消失。

    仿佛整个皇城都在屏息。

    片刻后,

    寝殿门后传来一声闷响。

    闷响不大,但沉甸甸地落在石砖上。

    像一具倒下的身T。

    禁卫军没有听到。

    或许他们听到了,但被某种力量压住,不敢动。

    寝殿内,一盏吊灯晃了半寸。

    灯下的地面倒着一道人影。

    长袍被血染出深深浅浅的暗sE,手指微蜷,像是在最后一刻仍想抓住什么。

    皇帝的眼睛半睁着,

    对着空无的天花板,

    像在看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答案。

    殿中没有第二个人。

    没有武器掉落的声响。

    没有挣扎的痕迹。

    甚至连殿门上的守卫,都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气息已消失。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穿过殿顶,轻轻地,像在对皇城低声道别。

    与此同时,在北岭的雪路上,

    阿拉里克正扶着灰羽缓步前行。

    他的披风被风拉起一角,又落下。

    猎人在远处的树影里停住,目光凝在一个方向,却不知道那方向此刻已改变了整个帝国的命运。

    世界正在向深渊滑落。

    而雪地上的两道脚印,仍不知道自己正被卷向风暴的中心。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