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霖觉得自己一定是虔诚地做了十辈子的祷告。
还好他在学测结束没多久就稳当当地上了大学,如果准备指考时还要顾麻烦JiNg,他一定会崩溃。若不是碍於形象,他真的有GU跪地痛哭、高喊「神Ai世人,我Ai神」的冲动啊!
只是那只麻烦JiNg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已经跟我爸说了,要先认真教你读书,所以不会去公司帮忙。」
「喔……」今天麻烦JiNg只吃了两个汉堡,平常至少都会吃四个的。
张震霖奇了:「怎麽了?你身T不舒服?」
「没有啦……」程子言瞪着正取通知,脸黏在桌面上。「你真的上第一志愿了,好厉害喔。」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任谁都能感受到程子言的低气压。张震霖很想安慰他,可是「我相信你也可以的」这种话,良心被狗啃了他也说不出口。
只好道:「我觉得你可以朝自己的兴趣发展,不一定要这样b自己。」
程子言睁开一只眼睛瞥他,然後又Si气沉沉地闭上。
「我真的想上你的学校啦。」
「那你想读什麽系?」
「不知道。」
「……」
张震霖无奈,却还是苦口婆心道:「你啊,应该Ga0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才有动力前进。」
「来不及了啦……」
「你就是这样,才浑浑噩噩过日子。」
「才没有。」程子言不满噘嘴,「你自己不也没有兴趣,才打算考第一志愿的。」
「……」这句话扎扎实实刺到了张震霖的点。只见他原本就不柔和的脸瞬间沉了几分。程子言见状立即惊醒,赶紧将脸从桌上拔起来。
「对不起啦,我没别的意思。」
张震霖眼睛眯了起来,神sEY鸷,激起程子言的根根汗毛。许久後,开始一言不发地收东西。
「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别这麽小心眼嘛。」
「……」张震霖一口恶气没地方喷,却又不想喷在程子言脸上。
因为他说的没错。
「我没办法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选了,我未来的路也只有那一条。」张震霖冷冷地收好背包,今天不打算教麻烦JiNg读书了。「可是你跟我不一样,你有机会选自己想要的路。」
照理讲听到这番话该觉得庆幸,程子言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跟着沉下脸,心情瞬间掉到谷底。
两人各怀着心思步出速食店。
「我载你回家。」
「不用啦。」
「罗唆。」抓住要往反方向走去的程子言,张震霖像拎小J一样把人抓到机车旁,替他套上全罩式安全帽。
「好热喔。」
「闭嘴。」
程子言掀开镜片,看着张震霖也戴上另一顶全罩式安全帽。
「怎麽有两顶啊?」他记得自己上次戴的是半罩的,「上次那顶呢?」
张震霖皱眉,「半罩的不安全,丢了。」
「丢了!?」他大叫,「浪费欸你!」
张震霖眼角一cH0U,「你要命还是要钱?」
「我……我……」程子言努力抉择,最後像便秘一样憋着脸,「好难选喔……」
「反正又不是花你的钱。快点,走了。」
张震霖跨上机车,发动。等了一会却没人上车,奇怪地往後看。
「你g嘛?」
「这太高级了……我不会用。」咔咔咔。
「……不就个安全帽而已吗?」张震霖无言,「绕过两个洞再扣上就好了啊。」
程子言又努力了一会儿,在张震霖越来越绝望的目光下,嘿嘿笑说:「这是我第二次戴安全帽……」
「……」
张震霖心脏无力,只好帮他扣扣子。程子言看着张震霖神sE认真地替自己C控帽带,两只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擦过下巴,微微发热。「你有要载谁吗?还特地新买一顶。」
张震霖挑眉,扣好後还调了一下确定服贴。「还有谁?我现在是要载鬼吗?」
谁知程子言竟然瑟瑟发起抖来,还恐惧地扭头往後看。
「……」张震霖觉得自己可能要自打强心针,「这里没有鬼,我要载的是你。」为什麽他要这麽认真地解释这种事情?
程子言拍拍x脯,一脸心有余悸,还往张震霖靠了过来。
「戴起来怎样?还行吧?」
「很热。」
「……热Si你。其他呢?会不会太紧?」
「一点点。」
「多戴几次就不会了。摇一摇头,……我是说摇头不是点头。怎样,会不会不舒服?」
「还好。」
「好,那上车吧。」
张震霖等程子言上来抱好後才催下油门。明明步出速食店时还满肚子堵烂,这麽一折腾後心里的闷气却散了一些。张震霖骑得b上次慢,他不想自己的衣服再被扯破。
晚风呼啸。
「欸欸。」
「g嘛?」
「这顶安全帽多少钱啊?」
「忘了。」
「喔……」
「坐好,虫吗你?」
「安全帽卡着离你好远喔。」
「你最好离我远一……抓好!谁叫你放手的!」
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声脏话,程子言yu哭无泪,「你不是叫我离远一点吗……」
「你脑袋吃水吗?现在在骑车!Ga0清楚状况!」
「喔……」
张震霖吓得魂都飞了,决定不再和程子言说话。免得後座那个麻烦JiNg又误会了什麽而直接跳车。
最後两人来到巷口。
「谢谢。」
「嗯。」收安全帽。
「那个……」程子言小心翼翼地探头,「你还会教我读书吗?」
「我哪时说不教你了?」
「喔……」
「你啊。」张震霖叹气,「如果你真的想上跟我一样的学校,就真的要很努力才行。知道吗?」
点头点头。「知道。」
「你们班现在进度如何?」
「都改成自习课了。可以自己读书。」好痛苦喔。
张震霖无视程子言的Si人脸。「那好,明天开始我去你班上教你读书。你自己回家也要好好读,知道吗?」
点头点头。「知道。」
「很好。」
两人轻易达成共识。几天之後,张震霖才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实在不该叫程子言自己读的。
「给我醒来!」
十二班里,张震霖压低音量,拿尺猛敲那个一直点头的小脑袋,「这题我教了三遍了还不懂,你竟然敢打瞌睡!」
「好痛……」程子言r0u着自己遭到攻击的头顶,努力张开眼睛,「好想睡……」
「再睡我就拿牙签撑你的眼皮子!去洗脸!」
「唔……」
看那小身子摇摇晃晃地飘出去,张震霖气到头顶冒烟。但过了十分钟程子言都还没回来,真让他气到快呕血了。
怒急攻心也是会要人命的!
「王八蛋……如果你在厕所给我睡着,我就拿尺戳你PGU!」
快步到走廊尽头的男厕找人,果然看到那只麻烦JiNg坐靠在走廊墙上睡着了。而且睡得超级无敌香。
他一定是上辈子在神面前得罪过程子言,神才这样惩罚他!
张震霖居高临下瞪着那张睡得一塌糊涂还流口水的小脸。这麽看着看着,原以为火气会越烧越旺,但出乎意料地,恶劣的情绪反而像退cHa0般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和程子言不一样。光是两人的出生背景,就可以说是天与地两个极端。也许现在还没这麽明显,但等到出社会後,彼此的出路和选择,注定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出身优渥,若不是一些个人因素,他根本不会进入这所高中,更不会与程子言相识。
他已经忘记他们是从什麽时候接受了彼此,成了朋友,还成了在球场上并肩的战友。这段缘本应随着学测结束、学校确定而断的。但并没有。但就算没断,等到两人的未来真正确定後,一切也将尘埃陆定。
认真想想,这段教麻烦JiNg读书的日子……说不定真的就是他俩最後的相处时间了。
张震霖觉得x口闷顿。老实说他也希望能和程子言读一样的大学。但不管怎麽看都是不可能的。
在这世上,并不是渴望着什麽,就一定能得到什麽。
「喂……醒醒。」张震霖蹲下身放柔声音,免得吓到睡甜的人儿,「醒醒,程子言。」
「唔……我想睡……」
「要睡回家睡。我带你回家。」
「不要……」程子言像在梦呓,「难……睡……」
我看你在哪都可以睡得跟猪一样吧。
看程子言又沉沉睡去,张震霖只好卑躬屈膝地将人背回教室。然後收拾书包,向该班班导请假,就带出学校。
某人睡得跟千年睡美猪一样,没办法载,张震霖只好招了计程车带回自己家。而那只猪就这样一路睡啊,从一早睡到残yAn泣血的h昏时刻。
我看你还能睡多久!
恶脾气在看到一天就这样流逝後又窜了出来,张震霖不断搔那猪鼻子,还是弄不醒,最後nVe心来了直接用力戳脸。
「起来!起来!起来!」
「好痛喔!」
「我恨不得戳穿你的脸!口水不要滴到我的枕头上!」
「唔……」程子言在严刑拷打下挣扎,才刚r0u了眼睁开,立马吓到呛口水,「这、这是哪!皇g0ng吗!为什麽我会在皇g0ng里!」
「这里是我家!我的房间!我的床!」张震霖发狠cH0U走程子言脑袋下的柔软,「我的枕头!」
程子言爬起来,愣头愣脑的,「你家?」
「不然你家吗?」
「你家好漂亮啊啊啊啊!」
「不要乱跑!回来!」
这里根本是皇g0ng等级啊!看看那暖橙橙的间接照明、华丽的真皮沙发、叫不出材质看起来超高级的地板、毫无用处的亮丽地毯、镶在白磁墙里的超大电视、浏览城市全景的落地窗,和超高的室内植物!
为什麽家里会有b人高的植物啦!
程子言惊道:「你真的是有钱人!」
「是我爸是有钱人,不是我!」
「你家浴室b我家客厅还大!」程子言疯狂乱窜,绕过张震霖从浴室窜出来,要往厨房跑去,却一个喀噔扑倒,随便往後一抓,拉着张震霖就这样雷残。
张震霖人是大只,却也不敌这样的冲力,根本反应不及。为了不压上程子言,他大手往旁边一捞,抓了物T赶紧偏开重心。
反正最後两人还是摔倒了。万幸的是张震霖没压到程子言。
不幸的是,摔碎了一个花瓶。
两人灰溜溜地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碎片。
张震霖脸sE铁青,摔疼了就算了,还摔了一个不cHa花的花瓶。
程子言颤抖着声音,眼泪如水库泄洪。「我、我……不……」
「不关你的事,是我摔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它、它是不是很贵……」
「……」
「不要沉默啦!」
「没,还好。」张震霖拉起哭哭啼啼的麻烦JiNg,「摔伤了没?」
「花、花瓶摔、伤……」
「就说不关你的事了,好了闭嘴,别哭。」张震霖把惊魂未定的人拉到沙发坐下,反身拿出药,「擦这个,自己r0u。我去处理碎片。」
「呜呜、呜……那、那……」
「听不懂人话?非要我算在你头上就继续哭。」
程子言瞬间噤声。
张震霖觉得心累,认命地去收拾残局。见程子言无心r0u自己的伤,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边处理边和程子言聊天。
「你最近怎麽了?白天一直睡觉。」
「我、我……你说要、认真……」程子言还在哭哭噎噎。
「你的认真就是我教你读书时睡大觉?」
「你说……回家要自己认真读……」
张震霖忽觉大事不妙,「你该不会读到半夜吧?」
程子言x1了一下鼻子,「天亮。」
心Si了。
张震霖拿自己的头碰碰碰猛撞墙壁。
他的声音就像Si了百回,又复活一百回的丧屍,「我教你时你不认真听,晚上回家自己也看不懂吧?」
程子言可怜点头。
「然後一直自己研究,卡在那卡到天亮?」
程子言可怜点头。
这个当下,张震霖第一次觉得神不Ai他。
张震霖深呼x1许久,收好碎片,才到程子言身边坐下,「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我要盯着你读书、盯着你吃饭、盯着你好好睡觉。以後我教你时,你敢打瞌睡,我就……」他觉得自己修养真是太好了,「我就把花瓶算在你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
「所以,现在,打电话给你家人,说从今天起到考试前你都住我这。」
「可是、可是……你家人不也住这?」
「我爸不跟我一起住,他都住在山上的别墅里。」
有钱人都去Si!
程子言觉得自己确实落入恶魔手中了。
不知道花瓶能不能黏回去呜呜呜呜呜呜。
「好,现在去打电话。」
在张震霖友善的表情下,程子言惊得快要尿失禁,颤抖着手从书包翻出手机,拨电话时却发现打不出去。
「电、电话不通……」
张震霖微笑。「骗人。」
「真的、它、它……」程子言恨不得把不争气的手机踩烂,这时却忽然想起了某件事,原本眼泪鼻涕横流的脸瞬间僵住,闪过显而易见的难堪。
「怎麽了?」张震霖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脸sE也凝肃下来。
「我、我……那个……」程子言觉得丢脸极了,「上个月电话钱忘了缴……」
又是钱。
张震霖知道议题敏感,也不再开玩笑。见程子言不知该如何下台的模样,他知道为了保护这人的自尊心,自己不能把手机借给他。
於是将他拉了起来。
「走吧。」
「去、去哪……我……」程子言觉得脸面丢尽了,脸上尽是cHa0红之sE。原本的大嗓门瞬间成了陈年收音机,声量低迷又断断续续。
张震霖一路拉着他从家里出来,搭电梯下楼。「从这里到你家要多久?」
程子言步出大门,再次被这里的气派豪华所震慑。逃避衣装笔挺的警卫的目光,朝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看去。
这里是……北市的h金地段。
「可能要一个多小时……」说到一半,他又更窘迫了,「啊,那个,搭公车的话应该……」
「不搭车。」张震霖牵起他,「我们走路吧。」
他当然知道从自己家到程子言家的路程。但他不知道的,是以程子言「习惯的交通方式」算起的话需要多久。
走路就走路吧。他陪他走。
程子言看起来很惊讶,「可是要一个小……」
「罗唆。」张震霖没有回头,拉着程子言向前迈步。「回去跟你爸妈说一声,考试前就先待我家。吃穿用度的钱之後再说。学校也不要去了,就在家里教你。」
「……」
一路上程子言都没有说话,张震霖也没有回头。而他唯一感受到的,是牵在掌里的那只手始终在微微发颤。
还有晚风中,那若有似无的细微哭声。